谁把谁当真 海妖
番外《海妖》 第一章 很久很久很久以前，在红土大陆的最南端，有一个和平、富饶的小国兰伯特，它背靠丰沃的红土平原，面朝广袤的大西洋，一年四季温暖如春，子民们靠着农耕、畜牧、海运和渔业，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 可近年来愈发猖獗的海盗，严重威胁了兰伯特国民的安全，兰伯特王国的王子黎朔，决心率领海军去抗击海盗，他英俊、绅士、正直、勇敢，受到举国的拥戴，所有人都坚信，他将为兰伯特的海域重新带来平静。 兰伯特海军在黎朔的指挥下，击败了邪恶的海盗集团红色涡流，可在追击残兵时，原本的朗朗晴空骤变了颜色，他们不幸地撞上了一场突如其来地海上风暴…… “左满舵，半速进，把主帆降下来，快！”暴风雨之中，黎朔抓住他的二副大声吼道。 “殿下，船左翼受损了！” “殿下，桅杆断裂，帆被卡住了！” 不等黎朔反应，一个巨浪拍来，他随着飘摇的船身被掀倒在地，从甲板的一侧滚到了另一侧，直至胡乱中抓住了下锚的粗绳，才勉强稳住身体，风暴中夹裹着声声惨叫，听来是那样地渺小和微弱，就连他们引以为傲地海军战舰，在无情地大海面前也不堪一击。 模糊的视线中，黎朔看到自己的土兵被抛向半空，又摔进海里，瞬间消失了踪迹，他顾不得危险和浑身的疼痛，一步步爬向桅杆。 “殿下，请当心啊！” 黎朔的脸上满是雨水和海水，几乎难以睁开眼睛，他东倒西歪地拼命爬到了桅杆前，脱掉了已然湿透的海军上将服，在剧烈的风暴之中，凭着顽强的意志和体力，一点一点地爬上了桅杆，并用匕首逐一割开主帆的绳子。 最后一根绳子被割断时，主帆被狂烈的暴风带走，拖带的粗绳却狠狠地拍在了黎朔的太阳穴上，他眼前一阵晕眩，身上再无力气，如一片单薄的树叶般被吹向了大海。 “殿下——” 漆黑的大海深处，突然闪现了一簇微小却异常明亮地光芒。 黎朔掉进了冰冷的海中，他衣衫浸透，身上不余一丝力气，入目所及的尽是一片令人绝望地漆黑，腥咸的海水灌入口鼻之中，他很快就无法呼吸，他知道自己要死了。 突然，黑暗中闪过一丝微光，那光芒由远及近地飘来，逐渐散发出难以言喻的瑰丽色彩，就像梦幻中的精灵，它越来越近，黎朔的视线却越来越模糊，一条硕大的鱼尾优雅地一甩而过，拖拽着一丛斑斓地光带。 黎朔昏沉的大脑中闪现出记忆中的画面，曾经，他也见过一条七彩缤纷的鱼…… 昏迷前，黎朔看到了一双比兰伯特的海水更加湛蓝、清透的眼眸，世上最华贵的宝石都不及它万分之一的光彩，接着，有什么柔嫩、温暖的东西贴上了他的嘴唇。 这多么像是，一个温柔的吻啊…… 黎朔幽幽转醒，意识归位的瞬间，浑身上下难受极了，他花了很长时间，才回想起自己发生了什么，以及自己没有死。 他强撑着身体，慢慢爬了起来，环视四周，发现自己在一个山洞里，不远处有一个半月形的坑洞，直接连接着外面的大海，海浪拍击岩石的声音不绝于耳。 莫非，他被海水冲到了这里来？ 黎朔呆滞地坐了片刻，才忍着不适站起来，走出了山洞，他希望能看到……看到“希望”，可放眼望去，四周只有海，一望无际地大海，广袤无垠地大海，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他被困在了一个小小的海中岛礁上，没有食物，没有淡水，没有船，这比淹死在海里又好了多少呢？ 想着他生死未卜的海军将±，和正在殷切盼望他回家的亲人、子民，他心中升起无限地悲伤。 他决定返回山洞，休息一下，等体力有所好转后，再想办法自救，无论如何，他不能在这里等死。 可当黎朔返回洞内时，他发现那半月坑洞的沿岸上，多了一条活蹦乱跳的鱼。他赶紧跑过去，将那鱼抓了起来，这大约是不小心从水里跃上来的吧。他此时饥肠辘辘，口渴难耐，可对着这条活鱼，他比划了几次，都不知道该如何下嘴。他一生中吃过的每一顿饭，都是由最好的厨师烹制，装在昂贵的银质餐具中，被仆人送到面前的。 犹豫了良久，他无奈地将那只鱼抛回了水中。 可过了一会儿，只听得水中一阵扑腾的声音，转身一看，地上又多了一条鱼，比刚才的那条更大、更肥美。 黎朔有些不解地看着那条鱼，为什么它们都一个劲儿地往岸上跳？他将那条鱼也重新扔回了水里，比起吃饭，他更想喝水，他决定去山洞深处看看，有没有什么用得着的东西。 黎朔起身刚走了几步，背后再次传来异响，他猛地回头一看，彻底呆住了。 同样的地方，又多了一条鱼，只不过这次不再是乱蹦的活鱼，它已经被什么利器开肠破肚，切下了几片鲜嫩的腹背肉。 黎朔顿觉毛骨悚然，水里有东西！他环顾四周，最终只找到了一块趁手的石头，小心翼翼地挪向了那半月形坑洞，愈是靠近，心脏愈是狂跳起来，直至走到跟前，他才探出脑袋，往坑洞里看去。 那里只有一片碧蓝的海水，清透得能看见水底的泥沙、贝壳。黎朔举着石头看了半天，水底也毫无波动，他觉得自己像个傻子，就算水底有什么，只要他不下去就行了，再说，他就要饿死、渴死了，又何必害怕被大鱼吃掉？ 他放下石头，盘坐了下来，盯着那已经切好的几片鱼肉，犹豫片刻，拿起来放进嘴里，咬了一口，鲜嫩的鱼肉带着一点海水的微咸，并不难吃，他着实是饿了，便大口将那鱼肉全吃了。 余光中，有什么色泽瑰丽的东西在水下飘摇而过，他猛然低头，却已经没有了踪迹。他回想起坠海时看到的彩色大鱼，和那双令人心悸的眼睛，那时候，大约是他最接近死亡的时刻吧，以至于都出现了幻象。 几片鱼肉，勉强果腹，但也令他更加渴望淡水，他站起身，往山洞深处寻去。 那山洞不如想象中深，很快他已经逛了一遍，却并没发现什么有用的东西，他失望地返回那月亮坑洞旁，盯着清可见底的海水，喃喃道：“这么美丽清透的水，却不能喝……”他无力地躺倒在地上，眼下除了等死，他竟不知还能做什么。 身旁再次传来一阵水声，这一回，他直接地从地上弹了起来，转身一看，一个硕大的贝壳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那里，里面盛放着清汪汪的水。 黎朔抹了一把脸，确定这并非是自己的幻觉，他额上的细汗狂流，水底真的有东西，不仅听得懂他的话，而且还在……喂食他？ 他颤抖着伸出手，拿起贝壳，浅浅尝了一口，真的是淡水！他不管不顾地先将那水咕咚咕咚地喝了个精光，然后趴在坑洞前，大喊道：“你……阁下是谁？” 洞中回荡着他的声音，却并无回复。 黎朔不敢将头彻底探出去，他害怕水底的东西是在引诱他，在沿海王国长大的孩子，从小就听过数不清的海妖的故事，它们会将人类骗到水边，趁人不备，拖拽进海底，在这个空无一人的山洞里，黎朔确信自己碰到了非一般的生物。 见毫无回应，黎朔不死心地又喊道：“我是兰伯特王国的王子，阁下是谁？为何不出来？也许我们可以成为朋友。” “阁下为什么要帮助我？阁下是……是人类吗？”黎朔直勾勾地盯着水下，生怕错过一丝异动。 就这样喊了好几声，水面依旧平静，黎朔抿了抿唇，突然纵身一跃，跳进了水中。 如果那生物要吃他，那便吃了他，左右他已身陷绝境，或者，可以帮助他…… 可当黎朔沉入水中，看到眼前的景象时，震撼得连一根手指也再无法动弹。 一个拥有着比红土大陆的阳光更加璀璨的金发、比兰伯特的海水更加湛蓝的眼眸、比纳西索斯神更加俊美的脸庞的少年，下身摇摆着一条巨大的、七彩斑斓的梦幻鱼尾，漂浮在清澈透明的海水之中，正静静地凝视着自己。 黎朔这一生，都不曾见过这样美丽、高贵的生物，原来先祖流传下来的那些关于人鱼的瑰丽传说是真的，它是众神之神铸造的精灵，是七大海洋凝结的珍宝，它让天地万物为之失色，它就像一个华丽的梦。
第二章 面对这样的奇观，黎朔忘了呼吸——实际上他也无法呼吸——当回过神来时，他已经因为在水下呆了太久而闭不住气，海水灌进口鼻，他狼狈地挣扎起来。 那人鱼一摆尾，就优雅地游到了他身边，缠绵柔滑的金色长卷发随着水波飘动，宛若流动的金砂，他展开修长矫健的双臂，一把将黎朔拥入了宽厚的胸膛，那肌肉鳞次栉比、坚实有力，几乎瞬间就让黎朔感受到了他蓬勃的力量。 下一瞬，黎朔被浮出了水面，他大口地、贪婪地呼吸着潮湿的空气，直至头脑的晕眩有所舒缓，他才颤抖地、紧张地、甚至有一丝畏惧地，看向近在眼前的那张令人目眩的绝色脸庞。 “你……”黎朔结巴着，“我……” 那人鱼目不转睛地盯着黎朔，眼神充满了天真的好奇，偶尔眨巴下眼睛，却不肯移开目光。 “阁下……听得懂我说的话吗？”从体态上判断，这只人鱼是雄性，他还从未和雄性这样贴身拥抱过，实在别扭极了，他暗暗地想要挣开。 人鱼却紧紧搂着他，甚至伸出一只手，去摸他漆黑的、湿漉漉的头发，而后顺着头发一路用指尖描绘他的五官，像是碰上了什么新奇的玩意儿，爱不释手。 黎朔还未从震惊中缓过神来，一时不知所措，他甚至怀疑自己其实已经在海难中死去了，现在发生的一切只是死后的奇幻世界。 人鱼又凑过脸来，用鼻子若有若无地贴着黎朔的皮肤，轻轻嗅着什么，湿润的长发缠绕在黎朔的肩头，像一张拥有魔力的网，令黎朔动弹不得。 那人鱼似乎高兴了起来，抱着黎朔的腰在水中转圈，炫彩的鱼尾在水底折射出夺目的光辉，黎朔被他转得头晕，只能拍着他的肩膀说道：“我、我要上岸，请让我上岸。” 人鱼停了下来，攥着黎朔劲瘦的腰肢，往上一托，让他坐到了岸沿上。 黎朔一喜：“阁下听得懂我的话。” 人鱼将小臂叠放在了黎朔的大腿上，微微偏着头，仰望着黎朔，露出一个纯洁动人的微笑。 黎朔，怔怔地望着他，心脏传来阵阵悸动，一时不知所措起来，他用手顺了一下垂落在额前的湿发，迟疑道：“我……我叫黎朔，黎明的黎，朔月的朔。” 人鱼张开嘴，有些吃力地念着：“黎……朔……” 黎朔，惊喜地瞪大眼睛：“你、你可以说话。” 人鱼眨巴着清透的眼眸，反复呢喃着：“黎……朔……黎……朔……” “对，黎朔，你昵？你叫什么名字？” 人鱼突然转身跳进了水里，长尾一摆，就消失了踪影。 “哎……”黎朔挽留不及，呆呆地看着已经恢复平静地水面，难掩心头的失落，他又开始怀疑自己刚才所见不过是幻觉。 但很快地，清澈地水里荡来一圈圈暗流，接着一道瑰丽的身影闪过，人鱼重新浮出了水里，这一回，他嘴里叼着一条还在摇头摆尾地银鱼，满怀期待地看着黎朔。 “……” 人鱼凑了过来，将银鱼推到黎朔面前。 黎朔只得接下。 “黎朔。”人鱼用亮晶晶地眼睛看着他。 “啊，谢谢……”那鱼太滑，很快就从黎朔手中蹿了出去，扑通一声跳回了水里。 人鱼转身就要再下水，黎朔眼疾手快地拉住了他：“不必了，我现在不饿。” 人鱼眨巴着眼睛：“黎朔。” 黎朔有些失望：“你只会叫我的名字呀，那你的名字呢？我该叫你什么？” 人鱼口中发出一串曼妙动听的音节，但黎朔却听不懂，只能勉强摘取与自己的语言相近的音节，“你的名字太长了，我叫你、叫你锦……辛……可以吗？锦辛。” 人鱼呢喃着：“锦辛，黎朔。” 黎朔笑道：“你好，锦辛。” 锦辛似乎很高兴的样子，他搂着黎朔的腰，硕大的尾巴在水中摇摆。 “你……你们都生活在那里？海底吗？” 锦辛摇摇头，又点点头。 “兰伯特是一个海上王国，我们的孩子，从小听着人鱼的传说长大。”黎朔露出温柔地微笑，“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能真的见到人鱼……” 锦辛依旧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是你救了我吗？”黎朔突然想起什么，“我的船怎么样了，我的海军们还活着吗？” 锦辛摇摇头。 虽然早已料到，但黎朔还是难掩失望和难过，他轻声道：“谢谢你救了我。” 锦辛伸出手，抚摸着黎朔白皙英俊的脸庞，无声地安慰着。 黎朔轻轻抓住他的手：“谢谢。” 锦辛再次冲他露出纯净的笑容：“黎朔。” 黎朔又问道：“这里是哪里？是什么海域？离兰伯特远吗？” 锦辛只是看着他，没有说话。 黎朔叹了口气：“我有点渴，你还有淡水吗？” 锦辛顿了顿，突然双手撑住岸沿，半身浮上了水面，毫无预兆地吻上了黎朔的唇。 当那柔软湿润的唇贴上黎朔的，黎朔瞪大了双眼，就要推开锦辛，却被他按倒在地。 锦辛的力量非常大，俩人的差距绝不是个体与个体之间的，而是物种与物种之间的，他吻得很深、很专注，黎朔感觉到一丝清凉甘甜的淡水流入了自己的喉咙。 黎朔一阵头皮发麻，奋力挣扎起来，锦辛终于感觉到了他的抗拒，被顺势推入了水中。 锦辛掉进水里后，瞬间游到了对岸，他微微缩着肩膀，委屈又不解地看着黎朔。 “你这是做什么！”黎朔大声道，“人类……不这样做！” 锦辛一眨不眨地望着黎朔，湛蓝的眼眸湿意氤氲，似乎泫然欲泣，看上去楚楚可怜。 黎朔怔怔地看着他，心想，他毕竟……不是人类呀。他回味起那流入口中的水，迟疑道：“你在喂我喝水吗？” 锦辛撩拨开耳边的长发，那尖耳后面连接着一排微微扇动的鳃。 黎朔猜测也许人鱼的身体可以过滤海水，他顿时内疚起来：“对不起。” 锦辛抿着唇看着他。 黎朔站起身，从岸边绕到了锦辛面前，重新坐了下来，诚恳而歉疚地说：“对不起。” 锦辛重新撑起身体，凑近了黎朔的脸，静静地看着黎朔柔软而殷红的唇。 黎朔尴尬地钉在原地，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他突然想起那个贝壳，便指着贝壳道：“或许，你可以……唔……” 锦辛再次堵住了他的唇，温柔又不失热情地亲吻着，他吸吮黎朔的唇瓣，他用舌尖勾缠黎朔的舌头，就在黎朔难以忍受这样的亲密时，又将甘美的淡水渡入了他口中。 黎朔明知这样非常别扭，却又无法拒绝，对于身为人类的他来说，这是一个吻，可对于人鱼来说，这只是一次喂食，他的拒绝显得那样的不通情理，他忘不了锦辛那委屈的眼神。可这是一个吻啊。 一个如此温柔的吻…… 黎朔想起坠海时那模糊的记忆，原来，也是真的…… 他一边享受着淡水润泽咽喉的舒爽，一边无法自抑地为这个吻而心跳加速，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与他接吻的，不是与他身世相当的公主、千金，也不是一位姑娘，他是雄性，而且甚至不是人类！ 俩人缠绵地吻了许久，直至黎朔大脑晕眩，气喘不已，也喝足够了水，才依依不舍地分开。 四目相接，黎朔明眸闪烁，难掩心虚，锦辛却眸中带笑，那绚丽的尾巴在水中欢快地摇摆着。 “谢谢……”黎朔有些羞臊。 锦辛将脸埋进黎朔怀中，亲昵地蹭着他的胸膛。 黎朔禁不住嘴角上扬：“人鱼都像你这样吗？你有家人吗？” 锦辛点点头。 “你家在哪儿？海底吗？” 锦辛又点点头。 “那你……你见过陆地吗？” 锦辛抬起脸来，茫然地看着黎朔。 “我不能一直待在这里，既然我活着，就得想办法回家，你知道陆地在哪里吗？”黎朔用手比划着，却不知道怎么像他形容。 锦辛摇摇头。 黎朔叹了口气，望着山洞外缥缈无垠的大海，充满了绝望和无力。 太阳很快落山了，山洞里越来越冷，却没有可以生火的东西，黎朔身上的衣裤残破不已，还是湿的，海风一吹，他瑟瑟发抖。 锦辛坐在岸上，只有尾巴尖儿浸在水里，他将黎朔搂在怀中，想用体温温暖他，可他的体温比人类的低，效果并不好，幸而现在是夏日，勉强可以忍受。 黎朔蜷缩在锦辛怀里，似乎在自言自语：“我出海是为了打击海盗，他们是一群无恶不作的混蛋，虽然我也许会死，但我击败了他们，我没有辜负兰伯特王国对我的期望。” 锦辛的指尖穿梭在黎朔浓黑的短发问，温柔地抚摸着。 “你呢？你来到这里是为了什么？或许只是四处转转吧，可你却救了我。” “黎朔。”锦辛轻声说着。 “我听过很多人鱼的传说，但传说不及你万分之一。”黎朔面带微笑，“你的尾巴真美，仿佛汇聚了世上所有的色彩，比任何宝石都绚烂夺目。” 锦辛拉起他的手，放到自己的鳞片上。 那鳞片湿凉、滑润，触感非常神奇。 “你的头发也很美，是我见过最纯粹的金发。” 锦辛蹭了蹭黎朔的脸颊。 “还有你的眼睛，我曾经以为兰伯特的海水拥有世界上最完美的蓝，但最完美的蓝分明在你的眼中。”黎朔静静凝视着锦辛的双眸，皎洁的月色之下，那双眼睛美得令人心悸。 锦辛的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然后低头吻住了黎朔的唇。 黎朔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他犹豫着、犹豫着，就错过了最应该做出判断的那一瞬间，犹豫着接受了这一个吻。 一个轻柔的吻。 当俩人分开时，黎朔小声说：“你没有喂我水。” 锦辛静静地看着他。 “这样做，对你来说有除了喂食以外的意义吗？” 锦辛还是没有说话。 黎朔轻轻叹息，然后微微一笑：“算了，你听不懂……我困了，睡觉吧。”他闭上了眼睛，强迫自己将所有的杂念撇出该有的那些杂念。 不该有的那些杂念。
第三章 黎朔做了一个梦，梦见一片无边无际的大海，而自己坐在一叶小舟上，随着海浪起起伏伏，云雾初开，竟有七彩的光芒自天际洒向海面，像是将彩虹揉碎进了阳光里，仿若仙境。 耳边传来了曼妙婉转的歌声，那是真正的天籁之音，透出一种空灵又神秘的生命力，忽而像是远在天边，忽而又如附耳呢喃，简直勾魂摄魄。 黎朔缓缓睁开了眼睛，如在梦中一般，他看到了一望无际的大海，也如梦中一般身下起起伏伏，更如梦境一般，那令人迷醉的歌声正丝丝飘入他耳中。他茫然了，他不知此时是否仍还在梦中。 直到一阵水浪拍到了他的身上，他才猛然惊醒，仓皇地爬了起来，登时傻眼了。 伏着他在海上沉浮游弋的，并非什么小舟，而是一条大鱼！他紧张地环顾四周，寻到了那美妙歌声的来源，一条拥有着梦幻的彩色鱼尾、披散着璀璨的金色长发的人鱼，正背对着他坐在不远处，浅唱低吟，阳光为他披上了一层黄金的薄纱，让他的每一片鱼鳞，都折射出瑰丽的光芒。 “锦、锦辛？”黎朔不确定叫道，时至现在，他仍然会怀疑自己在做一个长长的梦。 人鱼回过来头来，冲他露出一个温柔甜美、光芒四射的笑容，他顿觉包围自己的并非是大海，或许是香槟，否则他怎会觉得自己已经醉了呢。 锦辛朝他伸出手。 黎朔有些迟疑地看了看身下的大鱼，小心翼翼地站了起来，他是一名海军指挥官，再是惊涛骇浪，也不曾抹灭他勇敢的意志，可他现在毕竟不在船上……他咬了咬牙，凭借多年在海上训练的经验，以优越的平衡力站了起来，慢慢地朝锦辛走去。 突然，身下那条游得还算平缓的大鱼，突然恶作剧一般摆了一下偌大的身躯，它的轻轻摇摆，换来的却是一袭猛浪，黎朔短促地叫了一声，就从鱼身上滚了下去，那鱼光溜溜的，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借力，黎朔眼看就要滚进海里。 一只有力的手臂猛地抓住了黎朔的胳膊，将他已经浸入海里的半身轻易地拽了出来，拖回了鱼身上。 黎朔抹掉脸上的海水，有些狼狈。 锦辛用手擦拭着黎朔湿漉漉的头发，突然高高地翘起了鱼尾，“啪”地一声巨晌，狠狠拍在了那大鱼身上。 那大鱼顿时老实了，甚至比之前游得还要平稳温和。 黎朔苦笑道：“它是你的……额，朋友吗？” 锦辛没有回答，而是用手指着他的肚子，似乎在问他饿不饿。 黎朔摇摇头：“我不饿，你这是要带我去哪里？” 锦辛展开双臂，比划了一下，就像黎朔昨天向他比划陆地那样，黎朔惊喜道：“你要带我去陆地？” 锦辛又点点头：“黎朔。”他合拢双臂，抱住了黎朔的腰，亲昵地用脸颊蹭着黎朔的胸膛。 黎朔开心极了，他马上就能回到陆地了，虽然不知道会是哪片陆地，但只要有人就可以了，他可以借一匹马，返回他的王国！黎朔温柔地抚摸着锦辛的长发，甚至忍不住亲吻他的头顶，“谢谢你。” 锦辛想起什么，放开黎朔，转身就跃进了大海中，像一道一闪而逝的彩虹。 黎朔十分不愿意跟锦辛分开，海洋太大、太孤独，他现在只有锦辛可以做伴了，他只能眼巴巴地盯着水面，等着锦辛回来。 很快地，锦辛从水里露出了头来，嘴里叼着一条鱼，眨巴着眼睛看着黎朔，用眼神询问着。 黎朔无奈道：“可以，这条可以，你上来吧。”他伸出了手，想把锦辛拉上来。 其实他并不是不饿，只是不那么想生吃鱼肉而已，可惜除了这个，也没别的可以吃了。 锦辛却没有凭借任何助力，就从水中弹了起来，轻巧地落在了正在，快速往前游动的大鱼背上，然后抓住手里的鱼，用手指轻轻一划，一整片鱼背肉就被削了下来，动作之快，令人几乎只能看到残影。 黎朔惊讶地看着锦辛的手，他的指尖分明跟人类一样圆润白嫩，是怎么把鱼音lJ开的？ 锦辛把鱼肉抵到黎朔嘴边，黎朔没办法，只好吃下去，再怎么不情愿，他还是要活命的。 就这么喂了黎朔一条鱼，锦辛又跃回了海里，不一会儿，嘴里叼了一丛翠绿色的海草。 黎朔笑道：“啊，难道你也知道人类需要补充维生素吗？”他好奇地咬了一口这从来没见过的海草，居然脆嫩爽口，还带着一丝鲜甜，怪好吃的。 锦辛看着他黎朔一口一口地吃着海草，脸上也漾起笑意。 等黎朔吃完了，锦辛还想跳进海里，黎朔拉着他道：“我真的吃饱了。”他作势揉了揉肚子。 锦辛笑盈盈地看着他。 黎朔的喉结轻轻鼓动，心中升起一丝莫名的渴望，但他却不敢说出口，他张了张嘴：“……你的，歌声真好听。” 锦辛随口逸出一串轻快的歌声，让人忍不住嘴角上扬。 黎朔笑道：“虽然我听不懂你在唱什么，但我能感觉到你的喜悦。” 锦辛悠闲地摇晃着鱼尾，口中轻哼着小调。 “原来传说都是真的，那么我们的先祖，一定也与你们打过交道吧。”黎朔撩起锦辛柔软的金发，“传说还说，人鱼的眼泪会变成珍珠。” 锦辛歪着脑袋想了想，然后开始紧紧皱起眉，表情严肃而紧绷，最后甚至将脸憋得通红，似乎硬是要憋出眼泪来。 黎朔被他逗笑了，连忙抚摸他的面颊，口气是难掩的温柔和怜爱：“别这样，我一点都不想看到你哭，就算你的眼泪真的会变成珍珠，但你的笑容是璀璨千万倍的宝石。” 锦辛怔怔地望着黎朔，明眸微微闪动着，那海一般碧蓝的瞳仁，似乎有什么难言的情愫在其中跳跃。 “其实……”黎朔鼓起勇气，“其实我……渴了。”说完这句话，他心跳加速，面颊也开始发烫，他说服自己他只是渴了，确实是真的渴了，他只是需要喝水，绝不是为了别的什么…… 锦辛深情地望着黎朔，纤长浓密的睫毛微微颤抖，搔弄着黎朔的心，黎朔迟疑着倾过身来，他看着那殷红的、柔润的嘴唇，心绪荡漾出一圈一圈的涟漪。 他在做什么？他应该这么做吗？可是…… 黎朔闭上了眼睛，吻住了锦辛的唇，四片唇瓣交缠，起初黎朔非常的小心翼翼，锦辛也还算温和，但俩人越吻越是情难自禁，锦辛将黎朔按倒在鲸背上，热辣的舌头顶了进来，逗弄着黎朔的舌头，在他口中来回扫荡，霸道地索取着他的温度和气息，黎朔沉溺于这份亲密难以自拔，等回过神来时，发现锦辛正在抚摸他的腰线。 他心头一阵慌乱，想要推开锦辛，但清润甘甜的淡水却适时涌入了口中，他确实是渴了，一时忘了反抗，贪婪地吸吮着，他感觉到锦辛的手在他身上游移，俩人皮肤紧贴着摩挲，滑腻湿亮的鳞片竟能勾起别样的悸动。 黎朔逐渐感到整个人晕眩不已，不知是因为缺氧，还是因为情动，他粗喘着，愈发感到浑身无力，难以抵抗地融化在了锦辛身下。 突然，黎朔被水呛了一下，他推开锦辛，用力咳嗽起来，锦辛皱起眉，难掩失望，但看着他咳得耳朵透红，还是轻轻拍着他的背。 黎朔好不容易缓过来，用力呼吸了几大口，才转过身来，面对着赵锦辛时，他目光闪躲，神色满是羞臊。 锦辛冲着他微笑：“黎朔。” 黎朔抓了抓头发，小声说：“你、你喜欢这样吗？”他将两指置于唇上。 锦辛眨巴着眼睛。 “这样叫做……吻。”黎朔将手指转而贴上了锦辛的唇。 锦辛抓住他的手腕，伸出殷红的舌尖，舔了舔黎朔的指腹。黎朔下意识地想缩回手，却被他抓紧了。 黎朔心脏狂跳，他愈发不敢看锦辛湛蓝的眼眸，他怕自己会深陷进去。锦辛张了张嘴，艰涩地发出一个音节：“吻。” “对，吻。”黎朔惊喜道，“吻。” “黎朔，吻。”锦辛咬了咬黎朔的指尖，愉快地说，“黎朔，吻。” 黎朔脸上扬起温柔的笑意。 游了大半天，黎朔终于看到了陆地，但却令他喜忧参半。喜的是那确实是陆地，忧的是那只是一个海中孤岛，不过，总比之前寸草不生的海上岩洞好多了。 大鱼将他们送到近海，就无法再往前了，俩人一起纵身跃入了水中。 锦辛拉着黎朔的手，快速朝着岸边游去，黎朔从来不曾在水中游得这么快，即便是兰伯特王国引以为傲的战船的航速，都未必追得上锦辛。 俩人很快就到了岸边，黎朔站在浅滩上，展臂欢呼了一声，最能给予人类安全感的，始终是陆地，至少他可以生火了！ 锦辛半身泡在水中，仰头看着黎朔。 “看啊，这就是陆地，陆地上有草木，有花朵，有山川，还有动物和人，锦辛，你来过陆地吗？”黎朔一低头，正对上锦辛落寞的神情，他突然意识到，锦辛是人鱼…… 他蹲下身，看着锦辛那美丽的鱼尾：“你无法上岸，对吗。” “黎朔。”锦辛抚摸着黎朔的脸，有些伤感。 我们去找一处可以遮风挡雨的地方，就像那个岩洞一样，你在水里，我在岸上，好吗。” 锦辛点点头。 黎朔起身要走，锦辛拉住他的手，用那明亮而灵动的眼眸看着他：“黎朔，吻。” 黎朔顿觉自己的心像是浸在了蜜罐里，他捧起锦辛的面颊，在他唇上啜一下，带着甜笑离开了。 他们一个在海中巡游，一个顺着沿岸的山石寻找，终于在天黑之前找到了一个合适的洞穴。与他们之前所在的那个类似，只不过这里不能让锦辛畅通无阻地回到水里，洞穴连接大海的地方布满了浅礁和岩石，黎朔将锦辛抱进了洞穴，以免它被岩石划伤。 短短的几米路程，黎朔走得气喘吁吁，锦辛十分地沉，他上身与人类男子无异，不，他的上身如希腊神话雕塑一般健壮而完美，但下身的鱼尾足有近两米长。 锦辛还搂着他，用嘴唇有意无意地蹭着他的耳垂、脖子、面颊，令他更加两腿发软。 将锦辛放下后，锦辛刚好能将身体置于岸上，而尾巴浸入水中，黎朔高兴地说：“我去生火。” 黎朔抱着一捆干草回到了洞穴中，用岩石摩擦生起了火，恰时太阳下山，温度骤降，他今夜终于不用挨冻了。 看到火，锦辛有些畏惧地要往水里躲，似乎十分厌恶火光，黎朔安抚道：“没事的，只要不靠近它，就不会伤到你，你看。”黎朔将手掌靠近火焰晃了晃，“很温暖。” 锦辛还是不愿意靠近火源，黎朔也不勉强他，他看着身上一直没有干过的衣物：“我得把衣服晾干，不然会生病的。”他将那已经脏污得看不出原本颜色的海军制服脱了下来，当脱到裤子的时候，他莫名地有些犹豫，回头看了锦辛一眼。 锦辛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黎朔顿觉面颊燥热，他到底在想什么？他们甚至不是同一物种，就算是，锦辛也是雄性呀…… 他硬着头皮将裤子脱了下来，余光中却接收到锦辛那火辣辣的视线，实在令他头皮发麻，他忍不住看了锦辛一眼，十分多余地解释道：“我、我要把衣服晾干。” “黎朔。”锦辛毫无遮掩地上下打量着他修长健硕的身体，甚至轻轻舔了舔嘴唇。 黎朔涨红了脸，他赶紧背过身去，用树枝挑起衣物，放在火源旁边，同时告诫自己清除脑海中那些令人难堪的念头。
第四章 待他将衣服架好，转过身去，发现锦辛依然在深深地盯着他，那毫不掩饰的、赤裸裸的目光令他无地自容，他从那双湛蓝的眼眸中，看出了情欲——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 黎朔扒了扒头发，尴尬地说：“可不可以，别这么看着我。” 锦辛依旧盯着他，甚至朝他伸出了手。 黎朔心跳快得像打鼓，他不知道锦辛想做什么，他们是不同的物种，他认为自己不该以人类的行为去揣测人鱼的，可那双眼眸中跳跃着的火焰，分明像是…… 锦辛歪着脖子看着他，神色是期待的，但等了良久，见黎朔没有动作，又变得疑惑起来。 黎朔紧张地抱着膝盖：“你……想做什么？” 锦辛朝前挪了挪，直直地伸出手臂想要去够黎朔，但他只能到这里，再往前，他的尾巴就要离开水了，他不能完全离开水，黎朔已经发现这点了。 黎朔蹙着眉：“锦辛，你在想什么？我好想知道，你在想什么。” 锦辛改为伸出一根修长的手指，指了指黎朔，又指了指自己的心脏，笃定又认真地说：“黎朔。” 黎朔心中悸动，情难自禁地深吸了一口气，他的理智拼命告诫着他，那是一只人鱼，那是一个雄性的人鱼，他们是两个世界的生物，这一切或许只是一场绮丽的冒险，他不该……不该对一只人鱼动心。 可身体已经不由自主地朝着锦辛凑了过去，在那双眼睛的深情注视下，他觉得自己已经不再是自己，他目眩神迷，他在那湛蓝如海的瞳眸中陷落了、迷失了。 锦辛一把抓住黎朔的胳膊，将他拉进了自己的怀中，丝毫不给他犹豫、退缩的机会。 黎朔抓着锦辛的臂膀，动情地望着他：“你在想我吗，你为什么想我？我对你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吗？” 锦辛眨了眨眼睛，将黎朔压倒在身下，深深地吻住了他的唇。
俩人唇舌交缠，吻得动情时，黎朔再次尝到了甘露的味道，似乎比平日更加甜美。
锦辛的手在黎朔光裸的皮肤上抚摸着，掌心的温度仿佛能将所及之处都尽情燃烧，令黎朔燥热不已，情不自禁地扭动起身体。
锦辛吻着黎朔的唇、下巴、锁骨、直至胸口，在那结实的胸膛上留下一串串轻咬吸吮，两手更是不住往下，探向了那些私密的部位。
黎朔感觉自己的性器被锦辛握在了手中，温柔挑逗着，修长健硕的大腿更被反复摩挲，迅速燃起的快感令他的神智有些迷乱，就像喝醉了酒一般，已经彻底落入了锦辛的摆弄之下，无法自拔。
“嗯……”黎朔发出梦呓般的呻吟，这样的感受是他不曾体会过的，简直像是在云端漂游。
锦辛的舔吻已经落到了腹部，他就像是在品尝自己的猎物一般，用舌尖品尝着黎朔的每一寸皮肤。
黎朔难耐的仰起头，正看着锦辛缠绵的金发散落在自己的腹部、腿间，那一截粉嫩的舌头顺着肚脐画圈，再继续往下，似乎是感觉到了黎朔的目光，他抬起了头，那双勾魂摄魄的眼眸里写满了涌动的情欲，让黎朔心脏狂跳起来。
锦辛微微一笑，就那么与黎朔对视着，一路下移，直至舌尖舔上黎朔的性器。
“啊……”黎朔浑身巨颤，劲瘦的腰肢都拱了起来。
锦辛细细舔弄着那逐渐硬立起来的阳器，灵巧的舌头时而旋转着轻舔，时而快速逗弄着肉头，最后甚至将它含进了嘴里。
“不……锦辛……”黎朔从未有过这样的体验，这仿佛能吞噬人意识的快感让他沉沦，也让他害怕，锦辛那摆动在水中的鱼尾更让他体会到羞耻和罪恶，他觉得自己犯了错，他想逃，可他竟然使不出力气。
锦辛却抓住了他的大腿，口中吞吐着黎朔已然硬挺的宝贝。
黎朔难耐地扭动着肢体，他耳根都红透了。
锦辛突然分开了他的大腿，向两边展开，并用有力的臂膀牢牢固定着他的双腿，当黎朔意识到自己的姿势时，他羞耻得无地自容，可他已经浑身酥麻，强烈的刺激一波一波地侵入他的神经，看着锦辛的脑袋轻晃在他两腿间，他已经彻底失去了自我。
就在黎朔逐步攀上高峰时，锦辛却突然将他湿漉漉地性器吐了出来，妖娆地舔了舔殷红地唇，黎朔失神地看着他，嘴唇轻启，微微喘息着，眼中藏着他自己都不会知道的失落与期待。
“黎朔。”锦辛用一种慵懒、沙哑的语调轻唤着黎朔的名字，然后慢慢地再次俯下身去。
黎朔情难自禁地将腰身往上顶了顶，妄图更加靠近给予他快感的源泉，锦辛却绕了过去，再次向下探索，他将黎朔的双腿大大地分开，绵软的舌尖触向了那紧闭的幽穴。
“啊啊——”黎朔惊恐地低叫一声，身体狠狠痉挛了一下，再次试图想逃。
锦辛却按住了他的腰腹，迫使他无法动弹，只能任锦辛那罪恶的舌头舔弄着他最私密的部位。
锦辛仿佛好奇着黎朔身上的每一寸，尽情地在探索、在感受、在占有，他的鱼尾在水中愉悦地摆动着——他为能掌控黎朔的身体而愉悦。
黎朔的罪恶感在加剧，但他已经无法再压抑自己，他在羞耻中体会到了格外甜美的快感，他在心里祈祷着诸神的原谅，口中发出的却是激情地呻吟。
锦辛将那紧闭的穴口舔得软化开来，然后将舌尖顶进那甬道之内，任凭黎朔怎样的战栗和颤抖，他都没有停下，舌尖分泌出湿粘地体液，躺进了黎朔的肉洞中。
黎朔逐渐感到肠壁内越来越热，他忍不住试图加紧双腿，却被锦辛阻挠，他的脚趾尽数蜷缩了起来，他咬着嘴唇，身上遍布细汗，身体的诡异变化让他几乎疯狂。
肠壁开始自己收缩，娇嫩媚红的穴口一张一合，黎朔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润泽了自己那最隐秘地部位，甚至缓缓地往外淌，他的下身湿了一片。
“锦辛……不要……我怎么了……”黎朔羞耻得恨不能消失，他伸手抓向锦辛，他渴望能得到安慰，或救赎。
锦辛也抓住了他的手，并爬到了他身上，微笑着将他的手拉到了自己身下。
黎朔摸到了一个有些滑腻的、但粗硬温热的东西，他一惊，低头看去，锦辛那平坦的小腹下方，绚丽的七彩鳞片向两边打开，从中伸出了一根异常巨大的阳物。
黎朔僵住了，他心生恐惧，挣扎着抽回了手，锦辛俯下身，温柔地舔着他的唇：“黎朔，吻。”
“……锦辛，我们……”
“黎朔。”锦辛挤进了他两腿间，有力的大手抬高了他的臀，将那微微开合的肉穴对准了自己的性器。
“不……”黎朔真的害怕了，他无法想象那样的东西进入他的身体，他会死吗？如果这样做，他……他还是人类吗？
锦辛却并没有给他思考的时间，缓慢但却坚定地顶入了黎朔的肉洞。
“啊啊……不要……”黎朔惊恐地大叫，从未被进入过的地带如今却要承纳这样的庞然大物，尽管那里已经湿软开合，可突如其来的异物感依旧令他浑身大颤，他开始疯狂扭摆着身体，想要拒绝这样的入侵。
锦辛固定着他的身体，不容他拒绝地彻底插进了他的体内，甚至因为他的挣扎而感到格外地兴奋。
黎朔并不觉得疼，甚至体会到了从未有过刺激，但那种别扭、那种诡异、那种羞耻，也几乎将他逼至崩溃的边缘，他的眼角渗出了浅浅的泪痕，他无助地抓着锦辛的手臂，唯恐自己溺毙在那陌生的欲望里。
锦辛却抓起黎朔的手，放在了他自己的性器上，他忍不住在那指引下抚弄了起来。
锦辛将黎朔的一条腿搭在了自己的臂弯处，开始了大开大合地抽插，尽管是那样粗长的肉刃，也依然能够被那窄小的蜜穴完全接纳，紧窒的、高热的包裹和快速的摩擦，给予俩人无上地快感。
一个拖着长长鱼尾的人鱼和一个拥有着修长双腿的人类交尾，这样的画面仅仅是想象已经令人血脉偾张。
黎朔被欲望侵蚀，他彻底抛却了耻辱心，甚至抛却了自己，他随着锦辛的动作浮沉，他发出令人面红耳赤的吟叫，他与半人半鱼的生物赤裸纠缠，而他甚至希望这一刻的欢愉能贯穿至永恒。
在神智迷乱之际，黎朔似乎听到锦辛说了什么，除了“黎朔”和“吻”之外的什么，但那声音稍纵即逝，他什么也没有捕捉到，毕竟，他连自己都快要感觉不到了。
无人知晓，隐秘的海边山洞里，正在上演着怎样淫靡、绮丽的故事。 在度过了一个难以想象的疯狂又奇妙的夜晚后，黎朔迎着正午热烈的阳光睁开了眼睛。 醒来后，他发现锦辛不见了，岩岸上留着一些水渍，证明锦辛离去不久，而自己着实是太累了，竟然毫无察觉。 想到昨夜发生的一起，黎朔的脸腾地烧红了。 太疯狂了，他做了这辈子最疯狂的事，他和一只人鱼，而且是雄性的人鱼做爱了，可他并不后悔，他喜欢锦辛，“喜欢”是多么神圣与美好，又为何要被物种和性别所束缚呢？ 可是……锦辛到底去哪儿了？ 黎朔猜测锦辛是去给他捉鱼了，这里不像之前的岩洞那样方便进出，锦辛要离开这里，需要费劲的穿过一段布满礁石的浅滩。 其实有了陆地，他并不需要别人喂食。 他活动了一下四肢，虽然下身有些酸软，但他还是勉强爬了起来，穿上已经烘得干爽的衣物，决定去岛上转一转，除了找寻一些食物，更重要的是，看看有没有人。不过，为了防止锦辛回来找不到他，他用炭灰在岩石上画了一对往来箭头的标记，希望锦辛看得懂。 做完这一切，黎朔出发了。 穿过沙滩，来到一片树林，作为海军，他曾经受到过严格的生存训练，并没有因为他是王子而懈怠分毫，所以他用野草给自己编了一双鞋，又用尖利的石头和树权做了一个简易的武器。 为了防止迷路，他不敢走太远，很可惜的是，他并没有发现人类的踪迹，而凭着这简陋的器具，他也没能猎到哪怕一只野兔，但他摘了一些鲜美的浆果，至少可以果腹。 当他折返回山洞的时候，果然见到锦辛已经回来了，地上扔了好几条鱼、扇贝和海草，锦辛一见到他，就焦急地用尾巴排击着水面，明显是生气了。 黎朔连忙跑了过去：“你等了我很久吗？” 锦辛不由分说地狠狠抱住了黎朔，一口咬在他的肩头上，咬得虽然不重，但也有些刺痛。 黎朔轻笑着安慰他：“对不起，我只是想去岛上看一看，也许能找到人来帮我。” 锦辛挑着眉毛、瞪着眼睛，不赞同地看着他。 黎朔亲了他一口：“不要生气了，你早上不也突然不见了。” 锦辛抿起唇，神色有一丝古怪。 黎朔温柔地笑道：“但是我相信你一定会回来的呀。” 锦辛怔怔地看着黎朔单纯而真诚的笑容。 “你看，我采了些浆果，你肯定没吃过。”黎朔摘下一颗浆果在海水里涮了涮，然后塞到锦辛唇边，“尝尝看，是甜的，很好吃。” 锦辛薄唇微启，将浆果吞了进去，小心翼翼地嚼了嚼，眼前一亮，朝着黎朔点了点头。 “很甜吧。”黎朔自己也吃了一颗，“这种浆果不仅味道甘甜，还能治疗腹泻，还能用作织染的原料，是陆地上最常见的一种浆果。” 锦辛张开嘴，示意黎朔喂他。 黎朔又递过来一颗，锦辛摇摇头，指了指自己的唇。黎朔忍不住一笑，含在嘴边，俯身贴上了锦辛的唇，将浆果送进了他口中，并换来一个甜滋滋的吻。 黎朔笑道：“陆地上美味的东西有很多，真希望能跟你一起品尝。” 锦辛也微笑着注视着黎朔。 “对了，我今天就让你尝尝熟鱼吧，你肯定没吃过。” 黎朔生起火，将贝壳在岩石上磨出锋利的边沿，代替刀来清理鱼的内脏，然后用树权串起一条条鱼，架在火堆上，又在岩石上搜刮了一点被太阳烤晒出来的盐。 锦辛静静地看着他。 他将鱼肉反复翻烤，熟了之后，再散上一点盐，他兴奋地拿着烤好的鱼，撕下一片鱼肉，吹了半天，然后递到锦辛嘴边：“来，试试。” 锦辛迟疑了一下，张嘴咬了一口，然后眼前微亮，点了点头：“黎朔。” “好吃吧。”黎朔开心地说，“兰伯特的王宫里，汇集了红土大路上最好的厨师，他们能烹制世界上最美味的食物……”他满怀期待地看向锦辛，“如果，如果你能跟我回兰伯特就好了，我要带你看看五光十色的陆地，我所喜欢的那些美妙的东西，我都想和你分享！” 锦辛笑着将头靠在了黎朔的颈窝，眼中却有一丝不安的情绪。 黎朔为自己那大胆的想法而战栗——惶恐又亢奋的战栗，他不能想象，当人类看到锦辛的时候会怎么样，会害，怕口马，还是会新奇？可是他不想和锦辛分开，他相信他们相爱了，哪怕他们才认识两三天，哪怕他们甚至不是同样的物种，可他对锦辛充满了喜爱与喜悦，单纯的爱情不该被任何人和事阻挡，何况他是兰伯特的王子，他真的想将锦辛带回家乡！ 这些天来第一次吃到熟食，黎朔吃了好几条鱼，边吃边向锦辛描绘着他的家乡，语气中充满了向往。 锦辛正认真地听着，突然，他眼神一变，身体也挺了起来，直勾勾地望向山洞外。 黎朔被他吓了一跳：“怎么，有什么东西吗？” 锦辛眯起眼睛，长长的鱼尾躁动地摇摆着。 黎朔抓起自己的简陋武器和火把，打算出去一探究竟，却被锦辛拉住。 黎朔安抚他道：“别怕，我出去看一看，放心吧，我足够强壮。”说完还是拉开了锦辛的手，悄悄走了出去。 刚刚走到山洞口，他果然听到了一阵窸窸窣窣地声音，他大喊道：“谁？！” 这样的海岛，会有什么野兽吗……他十分警惕，没有离开山洞，只是将火把探出洞外巡视着。 突然，草丛中亮起一点一点地火光，一个个黑影也腾地站了起来，借着火光，黎朔看清了，那是人，至少有二十几个，他们脸上涂着油彩、穿着从未见过的服饰，正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 黎朔心中一惊，转身就往山洞里跑去，他们闯入了别人的底盘，而原主人来者不善，他必须和锦辛尽快回到海里去！ 跑回山洞，黎朔叫道：“锦辛，我们快回海里，快！”他说着就要去抱起锦辛，但越忙乱越容易出错，他脚下一滑，摔倒在了水里。 一群脚步声逼近，伴随着烈烈火光。 锦辛龇起牙，忽明忽暗地火光辉映在他脸上，显得面目狰狞而目光凌厉。 那些人跑了进来，用火把拼命往俩人身上照耀，同时发出惊恐的声音，用他们的语言叫嚷着什么。 黎朔紧张地将锦辛护在身后，急道：“阁下，我们是无意闯入这里的，我们没有恶意。” 那群人乱叫了起来，纷纷举起长刀，面目凶恶，杀气逼人。 突然，一个老者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他摆了摆手，示意自己的族人安静，然后看着黎朔，苍老的脸上写满了冰冷：“年轻人，你从哪里来？” “我，我来自兰伯特王国，你知道兰伯特王国吗？” “那里离这里很远。”老者的眼睛紧盯着黎朔身后的人鱼。 黎朔为有人能够沟通而感到一丝欣慰：“我遇到了海难，漂流到了这里，不是有意闯入你们的领地。” “我相信你。”老者伸出枯树枝般的手指，指向锦辛，沉声说：“你遇到了他，你就遇到了灾难。” 黎朔转头看了看锦辛，解释道：“不，他救了我，他或许不是人类，但他很善良，他……” “他是海妖。”老者面上显出恐惧之色，“愚蠢的孩子，他是海妖呀，海妖擅长用动人的美貌和曼妙的歌声迷惑人类，他们野蛮，凶残，邪恶，他们将人类拖入水中溺毙，只为了取乐。” 这个人在说什么？他在说锦辛？黎朔连忙摇头：“阁下误会了，我知道，我们伴着各种各样关于大海的传说长大，但传说只是传说，是虚构的，他只是一个善良的人鱼，他救了我，而且从来不曾伤害我。” “他救了你？”老者冷笑，“海妖在海里拥有强大的法力，你以为自己是怎么遇到海难的呢？” 黎朔愣住了，他回头看向锦辛，锦辛摇着头，眼神干净而清明，黎朔甩了甩脑袋，为自己一时犹豫于陌生人的一面之词而感到内疚，他坚定道：“抱歉，我相信我的双眼所看到的。” 老者遗憾地摇了摇头：“那么，你很快就会相信我的。” 黎朔展臂护住锦辛，急道：“你们要做什么？我求求你们，不要伤害他，他不是邪恶的！” “海妖的报复心非常强，如果放他离开，他会给我们招来更大的灾难。”老者道，“年轻人，让开。” “不，他听得懂我的话，他救了我，他有感情，他不是妖怪！”黎朔大叫道。 老者叹了一口气：“可怜的孩子，你已经被海妖彻底迷惑了。”他用自己的语言说了什么，那群人举着刀冲了过来。 黎朔将武器横在胸口，叫道：“锦辛，你快走，回海里！” “啊，该死的人类。” 黎朔一时如遭雷击，那慵懒的、空灵的、极为动听的声音，是从身后传来的…… 黎朔僵硬地回过头去，看向那张美得摄人心魄的面孔，看向那双湛蓝剔透的眼眸，浑身大颤，他听着自己的声音从口中逸出：“你……会说话？” 锦辛摸了摸黎朔的脸，勾唇一笑：“傻瓜，不然我怎么听得懂呢。” “你……” 锦辛在黎朔面上温柔地吻了一下，然后阴冷地瞪着那群人：“你们，打扰了我的好兴致，都、要、死。”
第五章 黎朔浑身僵硬，怔怔地看着锦辛，俩人自相识以来的一幕幕均浮现在眼前，他实在不敢相信，锦辛在骗他…… 为什么？ 黎朔还没来得及发问，岛民们举着火把和长刀冲了过来。 锦辛十分厌恶火，他长尾一甩，试图掀起海水扑向火把，可这里毕竟只是浅滩，掀不起大浪，也浇灭不了那熊熊燃烧的火光。 黎朔看着凶神恶煞地岛民们，终于回过神来，无论如何，他也不能他们伤害锦辛！他站了起来，将简陋的武器横在身前，像个骑士一样无畏地保护着身后的人，他高声道：“锦辛，快走！” 锦辛愣愣地看着黎朔。目光显出一丝柔软，但对上那些岛民时，又变得狰狞万分，他喉咙里发出一声轻吟，脖子古怪地扭了扭，发出咔咔地声响。 岛民们的目光变得恐惧万分。 黎朔回过头，瞬间毛骨悚然。 锦辛那光滑的背脊上正有什么东西在皮下游动，七彩的鳞片从下身往肋骨两侧蔓延，逐渐生出两排鱼鳍，修长漂亮的双手变成了粗壮地利爪，下一瞬，背脊上的东西破皮而出，迎风舒展，竟是两扇巨大的、翅膀一般的鳍。 锦辛一爪子抓向身下的岩石，坚硬的岩石竟被轻易地穿透了！他浑身的鳍与鳞片炸起，每一片都像一把锋利的刀刃，他朝着岛民们凶狠地龇起尖利地獠牙，美丽的脸庞扭曲而狰狞，他变成了一个真正的怪物！ 黎朔双腿发软，手中的武器几乎都要拿不住，他不相信他所看到的，他不相信那个温柔的、可爱的、会抱着他的腰撒娇的锦辛，是这样的怪物。 老者大喊：“杀了他，用火，他怕火，快！” 岛民们尽管恐惧，但还是顶着火把冲了上来。 锦辛低吼一声，背上的鳍用力扑扇，他腾空飞了起来，毫不犹豫地扑向了岛民，一爪子就抓碎了一个人的前胸，巨大的鱼尾将几个人齐齐扫飞了出去。 一个岛民惊叫着把火把扔向锦辛，锦辛闪避不及，被火把烫伤了肩头，他发出一声嘶叫，彻底被激怒了，鬼魅一般飞进人群，就像狼冲入了羊群，肆意地杀戮着。 惨叫声响彻整个山洞，那是正在黑夜中上演的恐怖传说。 黎朔看着满眼的血腥，彻底清醒了，从恐惧和惊慌中清醒了，他大吼道：“住手！” 可没有人听得见他，场面一片混乱。 黎朔冲了过去，狠狠撞开了一个马上就要被锦辛的尾巴抽中的少年，接着，他就被那鱼尾拍飞了出去，后背冲撞上岩壁，疼得眼冒金星，浑身仿佛都要散了架。 锦辛惊讶地看着黎朔，目光沉了下来。 黎朔咬牙道：“锦辛，住手……够了。” 被众人护在后方的老者叫道：“你快走吧，他也会杀了你的。” 看着那疯狂凶残的怪物，黎朔眼眶发热，几乎要落泪，他原以为自己做的是一场美梦，却不想最后变成了噩梦，但他要阻止这个噩梦，是他把锦辛带到这里的，是他把灾难带给了这里的人。 锦辛阴冷地转向那老者，朝他袭了过去。 黎朔强忍着疼痛，奋力从地上爬了起来，冲了过去，在锦辛就要接近时，挡在了老者身前：“锦辛！” 锦辛停了下来，居高临下地看着黎朔：“让开。” 黎朔颤声道：“不要再杀人了，他们不是你的对手，他们伤害不了你。” “是他们要杀我的。”锦辛寒声道，“是他们自找的。” “你已经赢了，这场杀戮毫无意义！” “意义？”锦辛摇摇头，冷道，“杀戮不需要意义。” 黎朔眼圈含泪：“那我呢？你也会杀我吗？” 锦辛皱起眉：“……黎朔，让开。” “锦辛，你走吧。”黎朔的泪水顺着面颊淌了下来，“我不想问我的海军为什么会碰上风暴，也不想问你为什么要骗我，我只求你离开。” 锦辛脸上浮现怒色：“那么，你跟我一起走。” 黎朔哽咽道：“你可以杀了我，但是我，不会跟你走。” 锦辛发出一声低吼，他咬牙道：“你，果然只是人类。” 黎朔看着锦辛，眼眸中清晰地写着恐惧和疏离，锦辛愤怒地摆晃着尾巴，最后却委屈地看了黎朔一眼，掉头飞出了山洞，扑通一声跃入了海中，瞬间消失了踪迹。 黎朔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心脏揪痛，泪如雨下。 半个月后 在沃卡思岛的南部码头，一艘小帆船正迎着海风徽微晃动着桅杆。 黎朔站在岸边，接受着沃卡思人民的送别。 长老语重心长地说：“年轻人，你真的要此时出海吗，海妖的报复心是很强的。” 想起锦辛，黎朔心中依然会抽痛，他状似平静地说道：“我必须回家，我的父母、亲人都在等待我，我无法想象他们会有多么地伤心。” 长老点点头：“你一定是贵族出身吧，你这样善良的年轻人，不该遭遇这一切。” 黎朔淡笑道：“我还活着，并且碰到了愿意帮助我的你们，我认为自己依然被神眷顾着。” 长老叹道：“这艘船是我们仅能为你做的了，感谢你救了我们，希望你不会再迷失自己，希望你能找到回家的路。” 黎朔愧疚道：“不，是我将它带上了这个岛，是我……” “年轻人，不必自责，这不是你的错。”长老口中默念着自己的语言，然后在黎朔的额头上点了点，“愿神始终保佑你。” 黎朔朝长老鞠了一躬，然后义无反顾地上了船，带着指南针、粮食、淡水，和一些必备物资，踏上了回家的路。 据长老说，这里靠近红土大陆的西南部，距离兰伯特海大约有四百海里，若他走运的没有碰上什么风浪，考虑到风向、风速等各种不确定的因素，这艘帆船至少需要一个月的时间才能带他回家，虽然他带了足够的食物和淡水，但他一个人驾着这样的小船漂泊在一望无际的大海上，活着回到兰伯特的可能其实十分渺小。 但他别无选择，他宁愿冒着生命危险回到父母和子民的身边，也不能在一座岛屿上度过余生。 海上航行是极其枯燥的，尤其当只有黎朔一个人的时候，他时不时就会想起锦辛，想起他和一只人鱼在海上度过的那些奇幻的日夜，想起最后他们的诀别。 在岛上养伤的那段时间，长老告诉了他很多关于人鱼——不，他们称之为海妖的故事，原来岛民的祖祖辈辈都流传着更为详实的关于海妖的传说，海妖是一群法力强大的、十分凶悍残暴的生物，在海中称王称霸，很多生物都会被他们梦一般美丽的外表和天籁般的歌声所迷惑，成为他们嬉戏、取乐的对象，虽然他们的法力只能在海中施展，但他们所拥有的妖化的形态，也能在陆地上短暂地作战，他们最害怕的东西就是火，最喜欢戏弄的就是人类。 长老告诉他，他不过是又一个被海妖盯上的玩物，一旦有一天海妖玩儿腻了，就会将他拖入海中溺死，让他永远地留在大海。 黎朔始终不愿意相信，锦辛只是在戏弄他，那些深情的对望，甜蜜的相处，温柔的热吻和缠绵的一夜，都只是海妖在作弄他？他无法相信，他无法相信自己从那双湛蓝眼眸中读出的喜悦和情意都是假的。 可无论真假，锦辛确实骗了自己，装作不会说话，装作天真而懵懂，装作他的内里和他的外表一样美好动人，最终，他在自己面前变成了一只杀人不眨眼的怪物。 黎朔拼命想将锦辛最后留给他的那可怖的模样清除出记忆，哪怕这是一场噩梦，它的开头也有过美好，他宁愿只记得那些好的，而不愿意想起锦辛，只剩下血腥的画面。 因为，他曾真的动心，他第一次模糊地体会到了“爱情”。 可是他做不到，他至今想来，都会瑟瑟发抖。 黎朔难过的叹了口气，失神地望着远方，那里除了海水，还是海水，他以为在海上，最可怕的是风浪，但现在才发现，也许应该是孤独。 就这样航行了半个月，黎朔整个人变得死气沉沉，关于锦辛的过往种种和如今的漫长无望反复折磨着他，让他变得憔悴而狼狈。 就在他开始感到绝望时，他突然发现海面发生了一些奇怪的波动，他跑到船边，往下看去，发现成片的鱼群朝着前方快速游行，藏蓝的海面下能看到一丛一丛的阴影，大小、形态各异，更有数不清的鱼儿飞跃出水面，它们看上去就像在——逃命。 黎朔心脏狂跳，他抬起头，往天上看去，鱼群这样反常，要么是在被狩猎，要么就是要变天了，可此时分明是晴空万里，若天候真的异常，不可能没有一点预兆。 难道，海底有什么东西…… 黎朔感到一阵恐惧，他站在这孤零零的小帆船上，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突地，什么东西撞上了他的船，他毫无防备，整个人栽倒在了船上，他挣扎着向前爬去，抓住了船沿。 撞击再次袭来，那小船被撞得东倒西歪，他手指脱力，像个布袋子一样足艮着船身左滚右晃，只听得嘎吱一声晌，黎朔眼睁睁地看着船底漏水了。 他爬到内舱门前，抓住了一把刀，正想去拿食物的时候，又一次凶狠的撞击，这艘可怜的小帆船竟被撞得飞离了海面，黎朔也跟着大叫着飞了出去。 在他落海的同时，他的船也哄然倒扣在了海面上。 他落进了深不可测的海水，他的身体惯性下沉，他瞪大了眼睛，寻找着海底的可怖生物，最终，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一个人身鱼尾的影子。 那影子绕过帆船，直直朝着他冲了过来。 黎朔正内心汹涌，定睛一看，那不是锦辛，而是一条黑发黑尾的人鱼，但他分明长了一张与锦辛神似的容貌，可尽管他有着天神一般英俊的容貌，却充满了凶残的杀气，他龇着獠牙，神情凶恶，似乎要将黎朔生吞活剥。 黎朔转身就跑，可游了几米，就意识到自己这样做是多么徒劳，因为他的速度跟人鱼比起来，就像孩童与大人在赛跑，他余光已经瞄到那人鱼就在自己身后，他猛地在水中扭转腰身，弯刀朝那人鱼砍去。 人鱼却轻易地避开了他的刀，并一爪子掐住了他的脖子。 原本勉强闭气的黎朔被迫张开了嘴，海水倒灌进喉咙，窒息的痛苦令他浑身抽搐起来。 人鱼抓着他的脖子，一路仰冲出了水面，跳到了已然扣翻的船板上，将黎朔重重地扔下了。 “咳咳……咳咳……”黎朔捂住脖子，用力咳嗽和干呕，吐出了好几口腥咸的海水。 人鱼坐在船板的另一头，尾巴浸入水中，冰冷地看着黎朔。 黎朔缓了半天，才抬起头，戒备地看着对方：“你……是谁。” 人鱼跟锦辛一样皮肤苍白，但他拥有着乌木一般漆黑卷曲的长发，鱼尾上覆盖着的鳞片。闪耀着黑珍珠一般神秘、庄重的光泽，这只人鱼天生高贵，且气势十足，像一个纵横七海的王者，难怪鱼群见了他要奔涌逃跑。 人鱼面无表情，冷酷地说道：“你就是那个人类。” 黎朔深吸一口气：“你是，锦辛的族人，你怎么找到我的。” “你身上有我弟弟的味道，与他交尾过的、专属于他的味道。” “……你想做什么。” “告诉我，那个烧伤了他的岛屿，在哪里。” 黎朔嘲笑他：“你这么厉害，跨越几百海里都能找到我，难道找不到一座岛吗。” “找不到。”人鱼冷冷道，“只有发情的味道最为强烈。” 黎朔顾不上羞臊，他都快要没命了，他盯着人鱼：“岛民们救了我，他们也付出了代价，我不会告诉你那座岛在哪里。” 人鱼冷笑：“代价？死了区区几个人类，不足以偿还伤害海妖王子的代价，卑贱的人类，你可知道他是海妖族唯——只七彩的人鱼。” “有什么特别的吗。” “特别好看。” “……” 人鱼的目光残忍而冷漠，就像在看着一只不起眼的鱼虾：“我可以让你痛快的死，也可以让你受尽折磨活上百年，说，那个岛在哪儿。” 黎朔眼中闪烁着坚毅勇敢的光芒：“你永远不会从一个真正的战士口中听到背叛。” 人鱼被激怒了，一爪子抓碎了身下的船板。 突然，被阳光普照的海面折射出道道炫彩的光芒，黎朔愣了愣，他对那梦幻的色泽十分熟悉，人鱼也顿住了。 下一瞬，一只拥有着金色长发和七彩鱼尾的人鱼优雅地跃出了水面，像一只在阳光下飞翔的鸟，每一片鳞片都是一片的彩虹。 黎朔眼眶一热，心中闷痛起来。 一张熟悉的绝色面孔从海中慢慢浮现，锦辛看着黎朔，蓝眼睛里写满了忧郁。 黎朔张了张嘴，却吐不出半个字，他不知道如何形容此时的心情，他不是没有设想过再见到锦辛，只是想不出来该如何面对，可当他看到锦辛的肩头、腰身甚至鱼尾，都有不同程度的灼伤时，他最强烈的感觉是心疼。 黑色的人鱼大声朝着锦辛说了什么，用他们的语言。 两只人鱼激烈地争吵了起来，但黑色的人鱼凌驾其上，口气满是斥责。 最后，黑色的人鱼恼怒地扑向了黎朔，锦辛箭一般游向了那艘帆船，在黑色人鱼要抓住黎朔时，将帆船再一次撞翻，黎朔跟着掉进了水里。 这一次，包裹黎朔的不再只有冰冷漆黑的大海，还有比阳光更加耀眼的金发，和温暖有力的胸膛。 他们一起浮出了水面。 黎朔与锦辛定定地望着对方，似有千言万语却无从开口。 黑色的人鱼大怒：“你竟然为了一个区区的人类……简直愚蠢至极！” 锦辛半步不退地恳求道：“皇兄，请你放了他。” “我们从不对伤害族人的生物心慈手软，这是海妖族之所以屹立千年的原因。” “他没有伤害我。”锦辛道，“我已经杀了伤害我的人类，请你放过他，我会……跟你回去。” 黑色人鱼眯起眼睛：“你承诺跟我回去吗。” 锦辛低低地说：“我承诺。” “日落之前，让我看到你。” “是，皇兄。” 黑色人鱼轻蔑而阴冷地看了锦辛一眼，转身潜入了水里，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六章 黑色人鱼走后，黎朔和锦辛面面相觑，气氛有些尴尬。 锦辛默默地跳出水面，将黎朔重新放回了船上，尾巴来回划着水，显示出内心的焦躁，他眼巴巴地看着黎朔，小声说：“他、他叫群，是我的兄长，海妖王座的继承人 ” 黎朔低着头，余光瞄到锦辛那处被灼烧的鳞片，就像完美的油画沾染了瑕疵，实在叫人痛惜，但他忍着没有去关心，而是问道：“你为什么骗我。” 锦辛抿了抿唇：“一开始，只是觉得好玩儿，后来就不敢告诉你了。” 黎朔鼓起勇气，直视着锦辛的眼睛．那曾是他最喜欢的宝石，如今看来却充满了距离感：“我的战船遭遇海上风暴，是不是……” “不是！”锦辛断然否认，“没有一只海妖的法力强大到可以操控天候，我只是刚好在那片水域，刚好看到了你。”他永远都忘不了他在海中看到的画面，那个无惧于暴风雨、英俊又勇敢的黑发青年，那蓬勃又坚韧的生命正在对抗着从天而降的邪恶力量，让他不愿意看着他就那样葬身漆黑的大海。 黎朔松了口气，尽管长老总说海妖热爱戏弄人，尽管锦辛也骗过他，但他还是觉得海难与锦辛无关，倘若海妖真的有那么强大的法力，就不会千百年来隐于水下而不被人类所熟悉。 锦辛凑近了些许，双眸紧盯着黎朔的脸，满怀不期待地问：“黎朔，跟我走吧，我可以带你去我的家。” 黎朔愣住了。 “我有办法让你在水里呼吸，只要你愿意跟我走。”锦辛双眼发亮，就像正午的阳光洒近了碧蓝的海水，是那样地清透美丽，还散发着不谙世事的天真。 黎朔垂下了眼帘，轻声说：“锦辛，跟你在一起的那些天，就像做了一场梦，现在我醒了，我们来自不同的世界，终究是要各自回到属于自己的地方。” 锦辛怔怔地望着黎朔。 “我……要回我自己的家。”黎朔难过地看着锦辛，“我是人类，而你是海妖，我要去陆地，而你要回海洋。” “如果我们真的来自不同世界，为什么我们会相遇？”锦辛摇着头，“我们仰望同一个太阳，我们畅游同一片七海，我们 我们可以触摸到对方，可以亲吻、拥抱，为什么我们不能生活在起？” 黎朔想起那夜在山洞中的杀戮，他至今不敢相信，那个令他胆寒的怪物，和眼前深情美丽的人鱼是同一个人，可他不得不相信，他的梦在那一刻就被彻底戳破了，他回到了现实，他为自己的荒谬而羞愧、自责。 锦辛慢慢凑了过来，瞳仁湿漉漉的：“因为那些人类？明明是他们要杀我的。”他拉起黎朔的手，覆在了自己被灼烧的皮肤上，委屈地说：“我也很疼呀。” 黎朔感觉自己的掌心被烫了一下，尽管那触感是冰凉的，但不再是光滑的，而是布满了粗糙的烫伤疤，让他阵阵地心疼：“……还疼吗？会好起来吗？” “要很长时间才会恢复，海妖最害怕的就是人类的魔鬼红花，就是你们口中的火……”锦辛将脸慢慢埋进了黎朔的胸口，“他们用火烧我，你却怪我不够仁慈。” 黎朔艰涩地说道，“他们已经为鲁莽付出了代价，但你也不必……”不必赶尽杀绝。 锦辛抱住了黎朔的腰，有些贪婪地汲取着黎朔皮肤里那温暖好闻的味道，他从前并不知道，人类这样的温暖，不，只有这个人类是特别的。 黎朔控制着想要回抱锦辛的手，他觉得自己犯了一个大错，他将自己陷入了不该产生的感情中。 “你在害怕我吗？”锦辛幽幽说道。 黎朔沉默着。 锦辛抬起头，柔柔地吻上黎朔的唇，他期望能得到热情又坚定的回应，可黎朔只是微微颤抖着，一动也不动，他难过地说：“不要害怕我。” 黎朔轻轻抚了抚锦辛的金发：“锦辛，我要回家了，我的家人、我的子民，都在等着我。” “你要离开我。”锦辛深深地看着他。 黎朔苦笑：“你生长在海洋，离不开水，我生长陆地，离不开土壤，你说要我跟你去海底，那你、你能跟我去陆地吗？” 锦辛轻咬着嘴唇，湛蓝的眠眸里藏匿着悲伤的海。 黎朔心脏钝痛，却还是强迫说了下去：“我喜欢你，锦辛，他们说你迷惑了我，不，不是那样的，我知道我只是喜欢你，无论你是否在戏弄我，是否骗过我。我将永远不会忘记你，但是我该清醒了，我们注定……无法在一起。” 锦辛捧着黎朔的脸，认真说道：“我也喜欢你，我见过无数海中的珍宝，但遇见了你，我才找到了我最大的宝藏。” 黎朔眼圈泛红，悲伤顷刻间如浪潮般扑来。 “跟我走吧，黎朔，跟我走吧，如果你愿意跟我去海底，我发誓将永远保护你、永远爱你，你将得到漫长的生命和不老的容颜，你将超脱所有的人类，跟我走吧。” 黎朔的眼泪无声地滑落，他抓着锦辛的手，哽咽道：“锦辛，对不起，我不能跟你走，我要，回家。” 锦辛定定地看着黎朔，哀伤润湿了他的眼眸，晶透的泪水轻轻从脸颊滚落，瞬间化作了一颗颗莹润的珍珠。 黎朔展开手心，接住了那些辉耀着瑰丽色泽的淡粉珍珠，它们仿佛重若干金，它们仿佛能灼伤他的掌心，但他还是牢牢地抓住了。 锦辛流着泪，在黎朔额上郑重地印下了一吻：“你是我的，等着我。”说完，他强迫自己扭过了脸去，转身跳进了海里。 绚丽的七彩鱼尾瞬间消失在了水面，却牢牢地刻印在了黎朔心上。 黎朔抓着手里的珍珠，哀伤而又无知所措地看着平静的水面。 他也许该操心他要如何活下去，可他满脑子都是锦辛受伤的眉眼，他们还会见面吗？他还能再与那只美丽的人鱼在海中漫游吗？他的余生，是否都要在悔恨和思念中煎熬？ 黎朔心痛如绞，人鱼的眼泪化作的珍珠，竟成了他最后的纪念。 突然，他感觉身下的船晃动了一下，他紧张地抓住船底的木沿，船身却突然被顶出了海面，他惊讶地往下看去，竟是那只从前载过他们的大鲸鱼！ 大鲸鱼伏着他和倒扣的帆船，朝着南方飞速游去。 黎朔忍不住朝着无边大海喊道：“锦辛——” 海面空旷而孤寂，不会再有一只绝色的人鱼浮出水面，冲他露出能将一切融化的笑容。 锦辛 大鲸鱼仅仅花了不到一天的时间，就将黎朔送回了兰伯特王国，原来锦辛早就知道兰伯特在哪里。他的归来是举国轰动的奇迹，所有人都以为他已经跟着战船一同葬身大海了，他也是唯——个活着回来的人。 黎朔被迫休养了一段时间，尽管他的身体并无大碍，但他的郁郁寡欢和心事重重，让身边的人十分担心。 他让大祭司将国家藏书馆里关于人鱼的记载都找了出来，只是上面大多是虚构的传说，只有一本古老的文献，记载了一些海妖的习性，但远没有自己了解的多，难道过去的成千上万年，都没有人类真正与海妖共处过吗？ 他也不知道他想看什么，或许，他只是想看看那些人鱼的图画，尽管它们不能表达锦辛万分之一的美。 锦辛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等我”，他们还能相见吗？相见了又能如何呢，就像他自己说的，他们一个属于陆地，一个属于海洋。 就把他与锦辛的相遇，当做一个童话故事吧。毕竟，若人类与海妖真的能够生活在一起，在漫长的历史中，他便不该是最了解海妖的人。 黎朔坐在床头，手心里依旧握着那几枚珍珠，失神地望着窗外的大海，幻想着那优雅美丽的人鱼跃出水面，璀璨的金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绚丽的鳞片反射出彩虹的光芒，那样的美景，他一生都不会忘记。 这样已经足够。
第七章 这一夜，黎朔再一次失眠了。 距离与锦辛分别，已经过去了一个月。 回到兰伯特王国后，黎朔努力振作起精神，协助国王处理军政事务，这是他身为王位继承人的职责，他在人前依旧是那个风度翩翩的王子，可每当独处时，他能感觉到孤独和思念在将他一点一点地蚕食，他呼吸着最新鲜甘美的空气，却仿佛被桎梏在了幽深的大海，越来越难以喘息。 他每日都坐在窗前眺望大海，幻想着一个七彩瑰丽的奇迹，可他得到的只有与大海一样无边辽阔的失望。 他好想锦辛，每时每刻都难以克制地想，但如果再让他选一次，他真的能自私地抛弃一切去追寻爱情吗？ 手握着蜡笔，黎朔在细白的纸张上描绘着锦辛的模样，可这些色彩实在太平庸了…… 敲门声响起，黎朔回过神：“进来。” 一个白皙俊秀的年轻人端着餐盘走了进来，他有着柔软细腻的棕色短发、琥珀色的双眸和淡粉的嘴唇，是一个看上去十分温柔的人。 “殿下……” “程秀。”黎朔道，“你怎么还没休息？” 程秀是兰伯特王国的一级御厨，虽然很年轻，却有着享誉红土大陆的精湛厨艺，他的父亲是国王护卫队的队长，俩人从小一起长大。 程秀将餐盘放到桌上，担忧地看着黎朔：“殿下，自从您回来后，食欲就变得很差，您已经瘦了很多了，难道您没察觉吗？” “是吗。”黎朔勉强笑笑，“但我已经吃饱了。” “是我做的东西不合胃口吗？”程秀蹙起眉，抿了抿唇，难过地说，“从前您最爱吃我做的东西。” “不是的，跟你没有关系，我只是……” “您可以提出要求，如果您吃腻了以前的东西，我会做出更多有新意的菜，只要……” “程秀。”黎朔站起身，走到他面前，温和地安抚道，“不是你的问题，你做的食物依旧是世界上最顶级的美味。” “那是为什么？”程秀看着黎朔手腕上的珍珠手串，“是为了一位美丽的女士吗？” 黎朔摸了摸那莹润的珍珠，目光变得温柔：“嗯，是很美丽……” “我就知道。”程秀高兴地说，“是哪家的小姐，是邻国的吗？还是您在旅途中遇到的人，为什么您还不去提亲？国王陛下和王后都十分开明，只要你们真心相爱，他们不会在意身份地位的！” 黎朔染上了悲伤的神色：“他……不行的。” “为什么？”程秀眨巴着眼睛，不解地说，“难道您担心被拒绝吗？您是这样的完美，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不爱您的。” 黎朔不知该如何向程秀解释，他想，任何人都不会相信他，也不会理解他，所以他选择将这个秘密埋葬在心底。 就在黎朔斟酌着如何回复程秀时，一个大浪突然拍向了崖壁，发出一声巨响。俩人部被吓了一跳，今日海面十分平静，也没有什么风，怎么会突然起这么大的浪？ 黎朔心中一动，扭身跑向了露台，向海中看去。 “殿下？”程秀追了两步，又转身拿起托盘，“无论如何，您也要多吃点东西，不如我陪您在露台上吃吧，今天很凉快……” 漆黑的大海中，一条硕大的黑色鱼尾一摆而过，黎朔心头一紧，接着，一个人浮出了水面，他有着苍白的皮肤和漆黑的长发，尽管看不清脸，但黎朔已经知道是谁了。 “啊，海、海里有人！”程秀叫道，“我去叫侍卫救她！” “不必了。”黎朔平静地说，“去屋里拿我的剑来。” “为什么？” “快去！” 程秀只好放下餐盘，回身去找黎朔的佩剑。 海里的人抬起了头来，那雕塑一般英俊的面容，冷酷犀利的眼眸，正是差一点杀了他的海妖大皇子——群。 黎朔咬着牙，尽管他知道单独面对这只充满敌意的海妖有多么的危险，但一想到他也许会得到锦辛的消息，他就顾不得自身的安危了。 群弓起了背，脊骨在皮下涌动，黎朔知道，他马上就要变成一只怪物了。 程秀拿着剑跑了回来：“殿下……” 黎朔一把抢过剑，将他推出了露台：“回去休息，今天的事不准告诉任何人。” “啊？为什么？可是海里有人啊……” “快走！”黎朔用从未有过的严厉口吻说道。 “那、那晚餐……”程秀回过头去找餐盘，却看到了一幅终身难忘的画面。 一只人身鱼尾，黑发及腰，背上生出鳍形双翼的怪物，正飞浮在露台上空，凶狠地瞪着他们，身上还有沥沥地海水在往下流淌。 “啊——”程秀吓得大叫一声，就震惊得再也说不出话来了。他从未见过这样美丽又这样邪恶的生物，他是不是看到了传说中能摄人心魄的恶魔？他无法将眼睛从那俊美无匹的脸上移开，可他又因为那硕大的黑色鱼尾和舒展的巨翼而恐惧战栗。 黎朔叹了口气。 “殿下，您、您快走！”程秀回过神来，只觉毛骨悚然，危险的气息仿佛化作了有形的利剑，正贴着他的脖子，他看了看空空如也的双手，尽管怕得发抖，也握紧了双拳，挡在黎朔身前。 黎朔一把抽出剑，无畏地指向群，厉声道：“你想做什么？” “该死的人类，我早该杀了你。”群的眼眸中进射出凶狠的杀意和憎恨。 “锦辛呢？”黎朔颤声道。 群扇动背上硕大的黑色鱼鳍，飞到了露台边沿，然后坐在了扶手上，黑色鱼尾来回摆动，在月光下闪耀着神秘的光泽。 黎朔和程秀后退了好几步，警惕地看着他，程秀抓着黎朔的袖子：“殿、殿下，你认识他？他是什么妖怪？我们去叫侍卫！” 群冰冷地说道：“我可以在你们离开露台之前杀了你们，再向后退一步试试。” 黎朔见过锦辛的可怕，知道这只冷酷的海妖绝不是虚张声势，他握紧了手中的剑：“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要你跟我回海底。” “什么？”黎朔皱起眉，“是锦辛让你来的吗？” 提到锦辛，群的面目闪过狰狞：“都是因为你，愚蠢的、卑贱的、虚伪的人类，你迷惑了他，让他不顾一切地要去找女巫交易双腿！” 黎朔愣了愣。 交易？双腿？ “你在说什么？”黎朔拔高了音量，“他可以有……双腿？” “女巫拥有强大的法力，可以把他的鱼尾变成人类的双腿，但代价是要拿走他的声音，一旦交易成功，他将再也不能唱歌，不能说话，他用那双人类的腿走的每一步，都将像在刀尖上行走一样痛苦，而且，再也不能回到大海！” 黎朔僵住了，胸口顿时像是遭遇了重击，痛得他几乎窒息。 锦辛要拿自己的声音去换一双腿？就因为他说过锦辛不属于陆地，他们不能在一起吗？ 锦辛…… 黎朔厉声道：“你、你为什么不阻止他？你不是很厉害吗？海妖不是很厉害吗？！” “海妖是海底食物链的顶层，但女巫不属于任何部族，她是公平的，她是中立的，任何人都可以与她交易，只要付得起她索取的代价，这是海底世界千万年来的规则，谁都不能违背，要解除交易，必须锦辛自己放弃。”群恶狠狠地瞪着黎朔，“你必须去阻止他！” 黎朔脸色惨白，鼻腔酸涩，整个人都乱了，不，他不能让锦辛去做那样的交易，如果锦辛不能再发出美妙的歌声，如果锦辛不能再自由地在海中遨游，那锦辛除了自己，还剩下什么？他绝不能让锦辛失去那些重要的东西。 “我要怎么去海底？” 群拿出一个药瓶，里面摇晃着蓝色的液体，怎么看都像毒药：“喝下去，24小时内，你可以在海中呼吸。” “不可以！”程秀大叫，他摇晃着黎朔，“殿下，你怎么了？为什么要听这只……他的话？殿下，你为什么会认识他？” 黎朔放下了手中的剑，义无反顾地走向了群。 “殿下！不可以啊！”程秀急得一边拽住黎朔，一边顺手拿起餐盘里的一个糕点，砸向了群。 群伸出利爪，一把接住了糕点，眉宇间酝酿起怒意。 程秀吓得双腿发软。 黎朔平静说道：“程秀，我要去救一个人，我爱的人，等我回来再跟你解释，你不要告诉任何人。” “殿下，您是不是中了幻术？”程秀紧紧抓住黎朔。 “真麻烦，我要杀了他。”群不耐烦地捏碎了手中的糕点。 黎朔挡住程秀：“不要碰他，我跟你走，现在。” 群冷哼一声，海风微抚，鼻间突然飘来一丝香味，他看了看手心里的糕点残渣，好奇地“咦”了一声，凑到鼻间，小心翼翼地闻了闻。 “殿下……”程秀急得要哭了，就是不肯撒手。 黎朔正色道：“不要告诉任何人，24小时内，我会回来，这是我的命令。”说着掰开了程秀的手。 程秀含着泪、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群则忍不住好奇，舔了舔指尖香甜的奶油，然后露出了惊讶的表情：“这是什么东西？” 程秀扁着嘴，哽咽道：“香草起司蛋糕，如果你胆敢伤害兰伯特的王子，你、你将付出生命的代价。” 黎朔走到令他害怕的黑色人鱼面前，接过了他手中的魔药，打开瓶塞，毫不犹豫地喝了下去。 群一把抓起黎朔，翻身投入了大海。 黎朔落水之后，习惯性地闭上眼睛，屏住呼吸，他被群拽着在海中飞速向前游去，连一丝缓冲的时间都没给他。 黎朔逐渐闭不住气了，不得已张开了嘴，当海水进入口鼻腔的瞬间，他料想中的溺水却没有发生，他惊讶地睁开了双眼，忍不住摸了摸有些发热的耳后，那里果然长出了和人鱼一样的鳃。 他忍不住吸了一大口海水，身体就像是被打通了什么关卡一般，彻底接受了水生状态，他从未体验过这样的畅快自由，是否鸟儿在空中翱翔时，也是这样的感觉呢？ 不过，海妖的速度实在太快了，他感觉自己像是被一辆战车拖着走，水的阻力便像陆地上的风压，推挤着他的身体。 群突然发出了一串古怪的声音，却依然像是某种歌声一般动听，海妖的嗓音是众神之神的礼物，黎朔无法想象锦辛竟然要放弃这样美妙的东西。 没过多久，远处游来一群灰黑色的鱼。体长三米有余，长着尖如长枪的鱼吻，和宽大高耸如帆的背鳍，黎朔认得，那分明是旗鱼，号称大海中游得最快的生物。 黎朔不明所以，就被群扔到了旗鱼的身上，自己也抓住了一只旗鱼，那群旗鱼在前方开路，以三角的队列破开水流。 黎朔紧紧抱着旗鱼，感觉自己像只箭一般被射了出去，水浪汹涌而来，他连眼睛都难以睁开，相比之下，海妖的速度倒显得仁慈了。 就这样游了不知有多久，黎朔已经快要没力气了，紧闭的双眼突然察觉到了亮光，旗鱼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黎朔疲倦地睁开了双眼。眼前的景象却令他瞬间清醒了过来。 那是一个由各色珊瑚、大小贝类和数不清的五颜六色、奇形怪状的植物组成的巨大的海底王国。它们由层峦相叠的海底山丘为基础，用难以计数的珊瑚群和贝壳修建成了一座一座地华丽建筑，发光的水母如幽灵一般四处飘荡，招摇的海草随着水波柔柔飘动。 黎朔不敢相信自己会在海底看到这样壮观的奇景，这座海底王国比之陆地上的任何一个富饶的国家都毫不逊色，且更添几分魔幻的色彩。 这里就是锦辛长大的地方吗？ 黎朔冲着群叫道：“锦辛在哪儿？” 群目视着前方，冷冷道：“这里是海妖王城，他在无法森林。” 黎朔只好限睁睁地看着旗鱼带他们绕过华丽的王城，游向黑暗的海洋更深处。 没过多久，眼前便出现了一团巨大的黑色物体，它就像一个黑洞，仿佛能将周遭所有的东西都吸进深渊，令人背脊发寒。 黎朔本能地不想靠近，但他义无反顾。 离得近了，黎朔才发现这团东西是亿万根宽大的海草组成的“森林”！ 旗鱼将他们送到这里，就不肯再前进了，群拉上黎朔，游了进去，轻车熟路地在森林里穿梭，对于黎朔来说，这森林光线昏暗，哪里看起来都没有任何差别，他一进来就已经迷路了。 回头看去，四周尽是一模一样的海草，海床上躺着数不清的鱼类骸骨，和一些明显是人类世界的东西，令他头皮发麻，他知道凭着自己，恐怕无法离开这片诡异可怕的森林，他忍不住问道：“你认识路吗？” “废话。” 眼前出现一缕光，简直像是漆黑大海上的灯塔，黎朔定睛看去，居然看到了一艘残破不堪的沉船！ 根据残存的船体结构判断，这艘船至少有百年的历史。 群带着黎朔游进了沉船，穿过长满了青苔、铁锈的夹板后，眼前出现一扇崭新的、纤尘不染的漆红大门，与周围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群俯冲过去，狠狠撞开了大门。 这里也许曾经是船的主大厅，但现在已经变成了女巫的巢穴，里面摆放着数不清的古怪邪恶的东西，魔药，骸骨，惊悚的器具，但最引人瞩目的，还是成排摆放的大玻璃展示柜，每个展示柜里都有一只生物，有黎朔在书上都没见过的珍奇鱼类，也有陆地上才能看见的骏马、自虎，甚至，甚至还有一个如洋娃娃一般美丽的人类小女孩！ 他们睁着眼睛，却没有表情，根本无法判断究竟是死还是活。 “埃希斯！”群大叫道。 俩人穿过玻璃展柜，在大厅的尽头，看到了一个形如枯槁的人鱼，她头上只有几根稀疏的毛发，她脸上的皱纹恐怕比莫利亚海沟还要深，她的双目既浑浊又犀利，她的指甲尖长卷曲，就连她的鱼尾也灰突突的，黯然无光，她是那么地丑陋和老迈，仿佛随时都会死去，可她的动作又是那般的敏捷。 在他旁边，黎朔看到了那令他朝思暮想的七彩人鱼！ “锦辛！” 锦辛转过头来，惊讶地看着黎朔。
第八章 黎朔奋力游到了锦辛身边，一把抓住他，厉声道：“你要做什么，你疯了吗？”他一边说。一边上下打量着锦辛，见他似乎还完好无损的样子，一路上高悬的心终于稍稍放下了。 锦辛黯然道：“你不是要我跟你去陆地吗？” “我没有要你放弃声音，放弃鱼尾，放弃大海！” 锦辛深深地望着黎朔：“那你愿意跟我回海底吗。” 黎朔神色伤感，顿时无言以对。 锦辛低下了头，小声说：“我愿惠为了你去陆地，你呢？你说你喜欢我，你愿意为我做什么？” 黎朔顿时如遭雷击，他失声了半天， 才艰涩地说道：“我……我有责任，我并不只属于我自己。” 锦辛咬着牙：“你只是不喜欢我，你在骗我。” “我没有！”黎朔一把抱住了锦辛，哽咽道，“我没有骗你，一个字都没有，你不要放弃大海，不要放弃那些珍贵的东西，我喜欢你现在的样子，你什么都不需要改变。” 锦辛伤心地说：“那我便要放弃你吗？比起你，其他的我都可以不要。” 黎朔被那没有丝毫犹豫的深情震撼了，他定定地望着锦辛，泪水在眼眶中悬转。 锦辛抚摸着黎朔的脸颊，眼眸干净而通透，“既然我们爱着对方，那就要永生永世的相伴，所有的阻碍都只是借口，你不愿意来大海，我愿意为你去陆地。” “我不准！”在一旁看了半天，脸色愈发难看的群厉声道。“我绝不准你为了一个人类背叛自己的族群。” “我没有背叛任何人，我只是遵从自己的心。”锦辛反驳道，“皇兄根本不懂！” “你简直愚蠢至极！”群严厉指责道，“人类虚伪又自私，他从未真正将你放在心上，你却要为了他放弃一切。” “你胡说。”黎朔大声反驳道，“我的心上只有他，锦辛说得对，你什么都不懂。” 女巫埃希斯不耐烦地敲了敲魔药瓶，用尖利刺耳的噪音慢悠悠地说道：“真是感人的爱情啊，可惜这东西，在我这里没有价值，所以，锦辛王子，你还要不要双脚？” “要。” “不要！”黎朔厉声道，“他不会把自己的声音给你，绝不。” 埃希斯发出阴森地笑声。 锦辛愤怒道：“你不愿意跟我回海底，也不让我去陆地，难道你唯一的愿望就是与我分开吗？难道你从来没有想过与我厮守吗？” 群冷笑着：“看吧，对于人类来说，你不过是他的一段旅程，只有你自己一厢情愿，就算你变出了双腿，他也会抛弃你！” 锦辛不知所措地看着黎朔，眼圈逐渐泛起了红。 黎朔紧紧握着锦辛的手，无畏地瞪着群：“你不是我，你没有权利代替我回答。” 群危险地眯起了眼睛。 黎朔直视着锦辛的眼眸，温和却笃定地说道：“我不想和你分开，从来都不想。我承认我犹豫了，我有守护国家的责任，我害怕让那些不理解你的人去评判你，我害怕让亲人和子民失望，更害怕不能保护你。可我现在明白了，那些都不重要，我们是心意相通的，我决不允许你伤害自己，也不允许我的软弱成为我们之间的阻碍。我要带你回兰伯特！” 锦辛惊讶地看着黎朔。 黎朔温柔抚摸着锦辛的脸：“我要带你回我的国家，告诉所有人，你是我将要相伴终生的人。无论有多少人反对，无论我要为此放弃什么，我都绝不后悔。我们可以生活在近海，就像我们相遇时那样，我也愿意随时为你喝下魔药，陪你回海底，我们不必放弃自己的故乡和亲人，我会努力得到他们的谅解。” 锦辛激动地将黎朔揽进怀中，用力堵住了他的唇，热烈地亲吻着。 黎朔也忘情地回应，在唇齿纠缠之间体会着那紧紧环绕于周身的深情爱意。 群翻了个白眼，愤愤地扭过了脸去。 埃希斯丑陋的脸上露出古怪地笑容，看得人浑身发毛。 当俩人分开时，黎朔才想起来身边还有其他人，他顿时有些不好意思，但他没忘了他来这里的目的，于是加重语气对埃希斯说：“女巫阁下，锦辛不会喝你的魔药，他不出卖什么东西。” 埃希斯耸耸肩：“可惜，我一直想要人鱼的歌喉作为收藏品，简直浪费我的时间。” “你为什么会有……这些？”黎朔环顾四周，除去一些古怪的魔法道具，那些玻璃展柜中的“傀儡”更让他毛骨悚然。 “他们都是代价。”埃希斯阴笑道，“想要从我这里得到某样东西，就要付出某样代价，包括这艘船，都是一个人类付给我的代价。” “那……”黎朔不忍心地指了指展柜里的那个人类小女孩，“她呢？”那小女孩看起来不过五六岁的模样，美得像个小天使，她为什么会成为这个可怕女巫的半死不活的收藏品？ “啊，她呀。”女巫高兴地说，“她是我最近非常喜欢的—件收藏品，是他父亲亲手付给我的。” “什么？”黎朔不敢置信地瞪起眼睛，胸中升起一股怒火，“是什么样的父亲会出卖自己的女儿！” “人们叫他霍克船长。”埃希斯冷笑着说，“听说是七海上非常有名的海盗。” 黎朔愣住了：“吉利安·霍克？你确定是这个名字吗？他是红色涡流海盗船的船长！” 红色涡流正是长期侵扰兰伯特和邻国商船的那伙海盗，他们纵横兰伯特海域，无恶不作，是世上最邪恶、残忍的一群混蛋。 黎朔带着兰伯特海军出征，正是为了讨伐红色涡流，而且他成功击沉了霍克四艘战船。若不是无意间进入了魔鬼海域，也许他能将红色涡流一网打尽。 “啊，大概是吧。”埃希斯抚摸着展柜，着迷地看着里面的小女孩，满意地点点头，“她是一件艺术品，我迫不及待地想为她换上各种各样漂亮的裙子。” 黎朔咬着下唇，难过地看了那小女孩一眼，锦辛感觉到了他的悲伤和愤怒，轻轻地用指腹摩挲着他的掌心。 “请你告诉我，霍克用自己的女儿，与你交换了什么。”黎朔有种不好的预感。 埃希斯呵呵低笑起来：“他啊。他要求拥有消灭所有敌人、称霸七海的力量。” 黎朔浑身如坠冰窟，他颤声道：“兰伯特有危险……”他一把抓住锦辛。“快带我回去，我的国家有危险！” 锦辛摸了摸黎朔的头发，安抚道：“别怕，有我在。”锦辛朝着群说了一串海妖的语言。 群冷漠地别过了脸去。 锦辛一摆尾，游到了群的面前，俩人你来我往地说着什么，看上去显然并不愉快。 群换了人类的话言，冷冷地看着黎朔，高声说道：“既然你选择为了这个人类背叛自己的族群，那你就别想得到军队的支持，自己去解决你心爱的人类的麻烦吧。” 锦辛扁看嘴，忿忿地“哼”了一声，拉起黎朔，头也不回地游走了。 埃希斯嘻嘻一笑：“真是心急呢，也不问问我给了霍克什么吗。” 群眯起了眼睛。 锦辛拉着黎朔，一路游出了海草森林。 黎朔心有余悸地说：“你们是怎么在这里分辨方向的？” “气味。”锦辛说，“我们会在走过的路线上留下自己的气味，你是闻不到的。” “你……经常来这里吗？”黎朔看着海床上骸骨，心有余悸。 “小时候常和皇兄来这里探险。”提到“皇兄”，锦辛的神情暗淡下来，“他虽然固执，但他对我很好的，为什么这一次他不能理解我。” 黎朔沉默了片刻，他真是一点都不想为那个凶暴可怕的海妖说话，但是他却能理解，他只好本着安慰锦辛的想法说道“他是王位继承人，要承担更多的责任。” 锦辛沉默了一下：“就像你一样吗？” “嗯。”黎朔忧心忡忡道，“国家的幸福凌驾于我个人之上。甚至就算是生命也……” “我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锦辛用坚定的眼神看着他，我会保护你，也会保护你的国家。” 黎朔感激道：“锦辛，谢谢你。” 游出海草森林后，锦辛也召唤来了旗鱼军团，带着他们全速往兰伯特海游去。 黎朔还是无法适应那样的速度，一路上几乎耍晕厥，他勉强打起精神，却猛然发现身后不知何时跟了数条大白鲨，在它们庞大身躯的对比下，游在下方的那群老虎鱼、吞鳗鱼、巨鲶鱼都显得极其渺小，尽管他们都是十分凶残的海生物，看着实在叫人心惊肉跳。 黎朔叫道：“锦辛，我们身后！” 锦辛安抚道：“没事，它们是我的战士。” “战士？可是，我们要面对的也许是配备了最多的大炮和深水鱼雷的超级战船。”他理所当然地认为霍克向埃希斯讨要了一艘厉害的战船，毕竟作为海盗，还有什么比战船更重要昵。这些海生物再厉害。也不会比战船更大，牙齿也不会比战船的钢板更硬，何况还有致命的火药。 锦辛沉声道：“如果只是战船就简单多了。” “什么？’ “人类的船对我们来说都不堪一击。”锦辛看着黎朔，“埃希斯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疯子，她给那个人类的，绝不会是普通的海盗船。” “当然，也许更大、更坚固……” 锦辛没有回答，而是冲着黎朔微微一笑：“别怕。” 当他们游到兰伯特海域的时候，海底水波传来不一样的震动，炮弹的声音隔着海水连绵不绝地传来。 兰伯特海上正发生看激烈的海战！ 黎朔叫道：“锦辛，快带我去我的海军战船！” 锦辛神情严肃，目光泄出森冷的杀意：“叫你的战船全部撇回海港。” “什么？。 “他们留在那里只是白白送死，全部撤回去。”锦辛挥退了旅鱼部队，拉着黎朔绕过了交战的海域，一路将他送到了港口。 黎朔一浮出水面，就循着炮弹轰鸣的方向看去，顿时如遭雷击。 红色涡流那万恶的海盗颇重新出现在了兰伯特海域，他们的战船比从前少了许多，仅仅只有四艘，分明是当初被他击败后仅剩下的，并没有他现象中的超级战船，可他那享誉七海的兰伯特海军却被打得没有招架之力，已经有两艘海军战船在近海沉没，看上去遭受到了残酷的攻击和破坏，根本不像是炮弹能做到的。 黎朔颤抖着：“……这不可能。” 锦辛将他推上了码头：“快把你的海军撤回去！” 说话间，海中突然有一个巨大的黑红色生物冲出了水面，一击就撞坏了海军战船的船头，黎朔手脚发软，那是他这一生见过的最庞大的生物，数不清的炮弹追着它轰击，却似乎无济于事。 “锦辛，那是什么东西？！！”黎朔抓住锦辛，大声吼道。“那是什么！” 锦辛面色凝重道：“恐鳄，是史前巨型海兽，拥有海底数一数二的咬合力和炮弹部难以破坏的皮肤。黎朔，到岸上去。” 黎朔咬牙道：“兰伯特海军永远不会屈服于邪恶力量，我们有责任保护自己的国家，我们一起战斗！” 锦辛定定地看了他几秒，压下他的脖子，用力亲了他一口：“我的爱人，海盗船就交给你了。” 俩人念念不舍地对视一眼，一个跳入了海中，一个跑向了海军码头。 黎朔跑到指挥部，将士们都惊讶地叫道：“殿下。您去哪里了？！兰伯特海域出现了史前海兽！” 黎朔非常愧疚，他身为海军副指挥官，竟然在这样重要的时刻失踪，他来不及解释，下命令道：“向我军战船发出令旗，向东西两面散开，绕到海盗船侧方。” “是。”十几名传令兵挥舞着彩旗，——将命令从指挥部穿过码头、灯塔，一直传递到了海上的战船。 “将十二艘灵龙星下锚，随我出海！” “殿下，灵龙星太小了，海上那怪物……” “对付这样的巨兽就要用灵活的小船，快点！” 黎朔跑到海港，带领海军登上了灵龙星，灵龙星是补给、搜救船，船身狭长，速度极快，比起大战船，它们更有可能躲过恐鳄的攻击。 黎朔指挥着战船与海盗船正面交锋，而在海里，那只身长足有二十米的巨大的恐鳄正与锦辛和他带来的深海战士在水中激战，大白鲨在它面前也显得渺小而孱弱。 黎朔不停地看着那抹七彩的身影跃出水面又潜入海底，被撕扯开来的鱼类不停地翻上海面，鲜血染红了大片的兰伯特海，他从小就在这片的陪伴下长大，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残像。 海盗船并不是他们的对手，很快就被击沉了两艘，但海中的战况却不容乐观，仅仅是那一只可怕的史前海兽，就能让他们的海军全军覆没。 “殿下，那、那是什么呀？”大副指着跃出海面的绚丽人鱼。 “你们的王妃。”黎朔毫不犹豫地说道。 “什、什么？” 黎朔指挥着海军战船，彻底消灭了红色涡流的海盗船，他甚至攀上海盗船，亲自逮捕了吉利安·霍克。 “快阻止你的怪兽！”黎朔用剑指着霍克。 霍克疯狂地大笑：“它已经被激怒了，没有人可以阻止它。” “你这个疯子。”黎朔将他从地上拎起来，强迫他看看一片狼藉的兰伯特海，“看看你用自己的女儿换来的一切！” 霍克顿了一顿，痛哭出声。 黎朔将霍克交给了海军，他会亲自执行这个混蛋的绞刑，现在。他要去帮锦辛。 他亲自带着灵龙星船队冲向了恐鳄，用短管炮和鱼雷追击看那只邪恶的海兽。 恐鳄遭到四面夹击，可它恐怖的巨嘴和坚厚的皮肤令这一场战斗变成了单方面的屠杀，无论是大自鲨的牙齿还是鱼雷，都只能给它造成浅表的伤害，它愤怒地想要毁灭一切。 一只又一只地大鱼被吞噬、残杀，一艘又一艘地灵龙星被撕碎，黎朔看着海底那庞大的黑影，感到深深地恐惧，他所珍爱的这片海，已经变成了血腥的屠宰场。 突然，恐鳄再一次冲出了水面，将黎朔所驾驶的灵龙星撞上了半空，并张开血盆大口，向船身咬去，黎朔纵身一跃，跳入了海中。 他喝下的魔药药力还没过，所以他仍然能在水下呼吸，可水下已经被鲜血和残肢污染，视线极其模糊，透过污浊的海水，他看到那只恐鳄在肆无忌惮地杀戮。与那巨大的黑影形成对比的，是一点小小的彩色光晕，它就像黑暗中的唯——缕阳光，尽管再小，也能照亮整个世界。 黎朔不顾一切地朝着锦辛游去。 锦辛灵活地在恐鳄身边游蹿，他已经刺瞎了恐鳄的一只眼睛，可这只巨兽显得更加狂躁了，他已经快要没有力气了。 黎朔喊道：“锦辛，我们上岸吧，它太大了！” “如果我们上岸，它也会上岸的，它能摧毁近岸的一切！”锦辛吼道，“你快离开，我要把它带去深海。” “不行，你会被它吃掉的！’ “快走！”锦辛再一次躲过了恐鳄的攻击，利用身形和速度在船体残骸间躲避。 黎朔急得眼圈发红，他不知道该如何帮助锦辛，恐鳄的可怕已经超过了他们的能力。 就在这时，海中传来了一阵空灵的、美妙的歌声，那声音离得很远，但又似乎近在耳畔，像是在集体吟唱着什么，黎朔知道那是海妖的歌声。 远处，出现了成片的各色光最，一点一点，十分细小，但数量庞大，它们如幽浮一般决速地游了过来，那是一只又一只的美丽人鱼，他们有着各异的发色和尾巴，为首的正是那是黑色的海妖——群。 锦辛喜出望外：“皇兄——。 群没有理会他，依旧带领着海妖诵念着，锦辛也跟他们一起诵念起来，曼妙的歌声响彻了整片兰伯特海。 突然，海底传来一阵颤抖，那绝非海水的震动，而是来自海床的，就像是海底发生了地震，波及十分广远。 恐鳄不动了，似乎在静静地聆听什么，但很快地，它就朝看深海全速游去。 它去应击他真正的对手，一只从深海中而来的史前巨型乌贼，那乌贼足有山一般大小，它用长鞭一样的触手缠绕着恐鳄，他们的战斗掀起了滔天的巨浪．恐鳄最终不敌，被巨型乌贼一步步拖入了深海…… 锦辛游到黎朔身边，满脸疲倦，几乎没有力气摆尾，黎朔抱住了他，担心地问道：“你怎么样了？没事吧？” 锦辛摇摇头：“海妖的巫力，是召唤和操控海生物，对天气我们可没办法。” 黎朔心疼地抚摸看他的脸：“我为怀疑过你而道欺。” 锦辛冲着他甜甜一笑：“我不会怪你。” 黎朔紧紧抱着他，哽咽着说：“谢谢你，谢谢你。” “很高兴能保护你。” 俩人相拥于广襄的七海中，温柔又珍视地亲吻着对方。环绕着他们的不仅仅是海水，还有劫后余生和失而复得的巨大喜悦。 一阵重重地“哼”声在背后响起。 黎朔馗尬地看着群。 锦辛一摆尾，游了过去，抱住了群：“谢谢你，皇兄，我知道你会来救我的。” 群推开了他，板看脸说：“我只是不能允许应该生活在深海的怪物破坏浅海的生态。” 锦辛笑着说：“皇兄一定会成为史上最伟大的海妖王座继承人。” 群倨傲地看着黎朔：“现在你们打算干什么？” 黎朔坚定地说：“我想，他们应该见见拯救这个国家的英雄。”
第九章 富丽华美的兰伯特宫殿，建造于一百六十年前，它使用红土大陆上最好的极南湿红土和世界上最坚硬的花岗岩建造而成，历经百年风雨海潮的侵蚀而屹立如初，仅仅做着例常的维护。 但是这一年，它却大兴土木，从宫殿里挖了一条隐秘的隧道，直通兰伯特王储的卧房，并在卧房里修建了一个半月形的大水池，将海水通过隧道直接引入水池。 为了安全起见，那隧道足有几百米长，狭长而曲折，任何人类都无法活着通过，但显然，它并不是为人类而准备的。 黎朔正在查看今年的军费预算，突然，水池中传来一阵响动。 黎朔心中一喜，忙跑到水池边上：“锦辛？” 一张倾城绝色的面容缓缓浮出了水面，长长的金发在水中飘摇，他冲着黎朔微微一笑。 黎朔喜道：“你怎么知道水池今天建成？” 锦辛搂住他的脖子：“我感觉得到。” 黎朔含笑：“你感觉到了我的思念。” 锦辛嘻嘻一笑，一把将他拽入了水中，不由分说地堵住了他的唇，热烈地亲吻着，黎朔也抱住了他的腰，动情地回应。 锦辛的手在黎朔身上放肆地游移，唇更是沿着下巴一路亲到了胸口，并娴熟地解开了他的扣子。 “不、不行。”黎朔抓住他的手，尴尬地说，“现在是白天。” 锦辛不解道：“白天怎么了？” “我还有正事要处理。” “和我在一起不是正事吗？”锦辛紧紧将黎朔拥进怀里，故意往前顶了顶，让他感受到自己蓬勃的欲望。 黎朔温柔地笑道：“当然，我的王妃，不过，我还要很多公务呢。” “不要，你陪我嘛。”锦辛抱着黎朔在水里转圈，就是不肯放手，水波中投射出七彩的光晕。 “别转了，我晕了。” “你陪我嘛。”锦辛用牙齿轻轻咬着黎朔的肩膀。 “好好，我陪你，快别转了。”黎朔无奈地说。 这时，敲门声响起：“殿下，您的午餐准备好了。” 黎朔道：“送进来吧。” 下一刻，程秀推着纯铜的餐车走了进来，看到锦辛便惊讶道，“啊，锦辛殿下来了，我要多准备一份午餐吗？” “不必了，你总是准备很多东西，我一个人根本吃不完。”黎朔笑道，“来，放在水池边吧。” 锦辛将下巴搭在黎朔的肩膀上，眨巴着眼睛看着程秀，“你今天要准备多一些甜点。” “啊？哦，好的，您要吃什么？” “不是我要吃，我皇兄要吃。”锦辛勾唇一笑，“要是惹我皇兄生气了，后果可是很严重的。” 程秀缩了缩肩膀，神情有些畏缩，但脸蛋又莫名地有些泛红：“好的……” 黎朔不满道：“他也要来啊。” 锦辛噘着嘴，无辜地说：“我的爱人不喜欢我的皇兄。” “他丝毫不友善。”黎朔小声抱怨道，“这条隧道是为你准备的。” 自海妖一族拯救了兰伯特海域，海妖就被兰伯特人供奉为了镇海的神明，黎朔也趁机向他的国王和王后袒露了自己与锦辛的感情，于是他不仅得到了谅解，还被允许在城堡内准备了这样一个随时可以和锦辛相聚的通道。 在这里完工前，他们都在海边相聚，群不知怎么的，迷上了人类的食物，准确来说，是程秀做的一切美食，所以那个冷酷又凶巴巴的海妖大皇子，也成了兰伯特到常客。 “他对你已经很友善了。”锦辛笑着亲了黎朔一口，“不要害怕他。” “我不害怕他。”黎朔抚摸着锦辛的长发，“我答应过你，只要有空，就会陪你回海妖王国，你在适应人类的世界，我也会为了你，去适应海妖的世界。” 锦辛扁了扁嘴：“那你什么时候有空呢？” “我……”黎朔苦笑大，“其实，上次喝完那个魔药后，虽然暂时能在水下呼吸，但后来我吐了好几天，你们有没有，有没有副作用没那么大的魔药？” 锦辛狡黠一笑：“其实，你并不需要喝什么魔药，有一个办法，可以让你永远都能在水中呼吸。” “哦，什么办法？” 正在摆餐盘的程秀也好奇地扭过脸来。 锦辛捏了捏黎朔的脸：“这个魔法必须在七海中说出来，在七海中实现。” 程秀离开后，俩人坐在精心设计过的水池里的矮阶上，品尝着红土大陆顶级厨师准备的午餐。 锦辛还不太会用餐具，黎朔抓着他的两只手，耐心地教他，锦辛学得不耐烦了，黎朔便干脆一口一口地喂他，一顿饭吃了两个小时，甜蜜不已。 吃完饭，黎朔坐在岸边继续看他的公文，锦辛则头枕在黎朔的腿上，把玩着黎朔的手指，小声哼着歌，不一会儿就睡着了，七彩的尾巴在水中惬意地轻轻摆动。 黎朔低头看着锦辛毫不设防的美丽睡颜，忍不住轻抚着他的金发，心中涌入无限的温暖，能这样与锦辛厮守，他已经不能更满足。 不知不觉，太阳下山了，黎朔也累了，他放下手里的东西，用指腹抚过锦辛滑腻的皮肤，然后轻轻捏了捏他的脸蛋。 锦辛的睫毛颤了颤，睁开了眼睛，朝着黎朔茫然地一笑。 “睡得好吗？”黎朔柔声道。 “嗯。”锦辛打了个哈欠，“你忙完了？” “完了。” “我带你去海上看星星吧。”锦辛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黎朔。 黎朔低下头，盯着他的眼眸，浅笑道：“你的眼睛就像星星，我干嘛要去海上看。” 锦辛用力眨巴了两下：“那就去看月亮。” 水里突然蹿出一个人，把俩人都吓了一跳。 黎朔定睛一看，群正浮在水里，板着脸看着他们。 “皇兄，你怎么这时候来了。” “我高兴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群仰靠在岸边，一点都不客气地颐指气使，“去，把那个人类的厨师叫过来。” 黎朔每次都想着毕竟是他救了兰伯特，所以忍下怒火，去把程秀叫了过来，并对群说：“你也不能为了吃点心隔三差五地跑过来吧，不如我用防水箱装好给你送去海底。” “我要吃新鲜的。”群傲慢地说，“或者你把这个厨师送给我。” 程秀吓得一抖，黎朔道：“他是人，不是物件，不可能送给你。” 群冷哼一声：“还不快上点心。” 程秀小心翼翼地把新出炉的甜点放在群面前，并抱着膝盖坐在一旁，看着群丝毫不顾及礼仪地用手抓着吃，目光中含着温柔的笑意。 群斜了程秀一眼，拿起一个芒果慕斯：“你也吃。” 程秀笑着接过来，认真地跟群聊起这道点心是怎么做的。 锦辛笑着把黎朔拉下水：“让他们去品尝点心吧，我们去看月亮。” “哎，等等……” 锦辛不由分说地将黎朔拽入了水底，飞速地穿过隧道，游到了海上。 俩人浮在水面上，看着天边皎洁的一轮圆月，只觉得一切都静谧美好。 “对了，要怎么才能在水下呼吸？” 锦辛含笑看着黎朔：“在那之前，我要问你一个问题。” “好。” “人鱼的寿命有一千年，你做好了与我相伴千年的准备吗？” 黎朔愣了愣：“这、这么久啊，可我是人类啊，我能活那么久吗？” “可以，但你一生都要与我相知相爱，无论历经多少漫长的岁月，直至我们死亡。”锦辛的神情是难得的郑重。 黎朔沉默了，人类千百年来都在追寻永生的妙法，他也曾幻想过若有更加漫长的寿命，该能做多少他想做的事，可当这几乎等于永生的机会真的摆在眼前时，他却有些犹豫，一千年太长了，他会不会厌倦活着？ 锦辛皱起眉：“你不确定吗？” 黎朔看着他：“不，我确定我将永远爱你，无论是活上千年还万年，只是，人类原本只有百年的寿命，我不知道我活上那么久，会不会厌倦。” “只要我们在一起就不会。”锦辛紧紧握着他的手，“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死亡将我们分开。” 黎朔深吸一口气，露出一个笃定的笑容：“你说得对，只要有你在，我不惧怕这些，我愿意，我愿你和相伴到生命的尽头。” 辛动情地说：“谢谢。” 黎朔笑道：“为何要道谢。” “感谢我们的相遇。”锦辛真诚地说道。 “嗯，这确实值得感激……不过，到底要怎么做，不会又要去找那个女巫吧？” “不，不需要。”锦辛拉着黎朔，义无反顾地潜入水底。 锦辛抱住黎朔，直视着他的眼睛，郑重地说道：“只要我们真心且坚定地相爱时，在海中结合，大海会祝福我们，给予你在海中呼吸的能力和不会衰老的容颜。” 黎朔惊讶地瞪大眼睛。 锦辛低头含住了他的唇，辗转吸吮着，将空气度入他口中，同时轻易地撕开了他的衣物。 黎朔抱住锦辛的脖子，主动磨蹭着他赤裸而坚实的胸膛。 很快地，黎朔褪去了所有的装饰，与锦辛一样回归到了最原始的模样，他们悬浮于海中，四周昏暗、寂静、温暖，头顶洒下的月华足够他们看清对方，天地间仿若无物，只剩下彼此。 锦辛令黎朔的双腿夹住了自己的腰，温柔而又坚定地进入了他的身体，他那硕大的鱼尾在水中摇摆，腰身激烈地耸动着。 黎朔仰起了脖子，任凭强烈的欲望侵蚀全身，他控制不住地颤抖，他被那原始的情欲所彻底征服，他甚至忘了屏息，当他再也无法忍耐地打开口鼻时，他再一次体会到了在水中畅快呼吸的自由。 那一瞬间，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黎朔感觉得到，他离锦辛更近了，近到能在海中听到锦辛的心跳，锦辛在他体内的每一次律动，都仿佛能穿透他的生命，带给他难以言喻的快感和喜悦。 一人一鱼，徜徉在海中尽情地交尾，像是这世上再没有什么，比得上与所爱之人享受这无上的欢愉，在未来那漫长而不老的生命中，他们的爱将始终如初。 从此，王子和王子过上了幸福而快乐的生活。